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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舂宴 作者:安妮宝贝 | 书号:39422 时间:2017/9/6 字数:14613 |
上一章 第十章 信得 看不见的存在 下一章 ( → ) | |
Ian是来自南半球的男子。27岁,电脑工程师。俊美,壮实,略带鲁莽和天真之气,此前生活读书工作一直在小城布里斯班度过。热衷户外运动,登山,滑板,出海,自助旅行,和漂亮女孩爱做。他是独子,备受⽗⺟宠爱,未必有过深刻的恋情,不过是18岁开始,与不同异![]() 他对东方文化并没有太多好奇。但是就这样遇见沈信得。 他滔滔不绝说了许多,超乎预料的热情。童年,⽗⺟,工作,城市,恋爱,大生学涯,旅行趣闻,种种无尽话题,说给坐在对面略带寂寥神⾊的女孩倾听,享受妙语如珠不断让她泛起 ![]() ![]() ![]() ![]() 他问她,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她说,是寒冷,或者严肃的意思。停顿片刻,又说,也许还有透明,锐利,超脫,疼痛的意思。 他说,一个汉字,可以负载这么多不同含义吗。这些含义又如何在特定状态下对号⼊座。 她说,国中文字不具备既定的严格苛刻的规则,到你掌握它到一定程度,你就可以用想象力来打开它的范围。它会随着意识和情感而流动、变化、发展,它将由你而定。这就是它的生命力和超越 ![]() 他表示无法理解。她轻轻微笑,说,你因此可知,这一生不必去学习中文是件幸运的事情。相比起现在的中文,我更喜 ![]() 他们在街口一家露天餐厅吃饭,虽然暮⾊已深,空气仍炎热。在西方人密集的老城区,这家餐厅很有口碑,座位全満。晚餐是青木瓜沙拉、烤鱼、手抓糯米饭。他是擅长肢体和口头表达的活跃健壮的男子,思维习惯直接有效的秩序和模式。他们之间的 ![]() ![]() ![]() ![]() 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直到深夜人去楼空,只剩下他们最后一桌。 散步走回旅馆。在即将分开的庭院里,她站在月光树 ![]() 她的房间在二楼,窄小单人房间,墙角放置一只纯黑⾊庒荔枝纹牛⽪行李箱,很旧,但款式经典品质精美,整张厚牛⽪散发温润光泽,摸抚时有紧绷的弹 ![]() 他问她,家在哪里。她说,没有。在伦敦或者国中都没有家。她一直住在学校宿舍,也租过短期公寓。她受别人照顾,目前已没有亲人存在于世。 她用热⽔冲泡国中绿茶。他出于礼貌啜饮一口,这绿⾊茶汤并不让他产生趣兴。他却注意到她的单人 ![]() ![]() ![]() ![]() ![]() ![]() 然后,她转过⾝去,神情从容,伸手慢慢脫下⾝上⾐衫。 出乎他预料,这一切来得如此快速。认识不过12个小时。一起看了一座庙,吃了一顿饭。 他恋慕她,反而不是有太过強烈的 ![]() ![]() 没有澡洗。一切随兴而起。⽩⽇被汗 ![]() ![]() ![]() ![]() ![]() 他离开她的⾝体。意识到刚才没有采取任何孕避措施,略有担心,说,是否会有⿇烦。 她说,我会处理。这跟你无关。 他忍不住还是提出让自己后悔的问题,说,我是你第几个男人。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现在,我们两个在一起,这样已很完整。还需要其他吗。 她询问他是否想回去房间澡洗睡眠。手表上指针显示凌晨2点,她清晨即离开万象前去南部波罗芬⾼原,为沿途被挑选出来的少数民族村庄服务。时间持续两月。他不愿意离开。天亮之后,各奔东西,他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她。 清洗⾝体,躺在她的单人 ![]() ![]() ![]() ![]() ![]() 他被她⾁⾝顶撞出来的 ![]() ![]() ![]() 如果他继续往下深⼊,她也许会展露更多令他困惑和无解的內容。也有可能始终守口如瓶。他已失去所有力气,说,其实我并不懂得什么是爱情,虽然我恋爱过多次。她说,时间本⾝保持着一种神秘感,所以我们才会虽然做过多次的事情,却依然不能够知晓它的真味。 她说的话,他总是听不太懂。但即便是看着她说话的样子,为此心折也已⾜够。第一缕 ![]() 他说,Fiona,你是我见过的最为奇妙的女子。 她离开万象,一直在⾼原原始村寨里工作。他在泰国度过假期最后几⽇,即将回去澳洲。在清迈他思念她,脑子全是她的记忆。她的⾁⾝具备一种強烈而粘 ![]() ![]() ![]() 最后一个夜晚,试图再次拨打她的电话。这一次终于拨通,她清晰的声音平淡自若,一如往昔,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只是说刚刚从森林里出来,在当地附近的一个小镇里看病。⾝体一直不太舒服。 他说,你要当心传染到当地病症。 她答非所问,说,我前几天做梦,走到一个幽深连绵的山⾕,一条曲折大路,路面洁⽩闪烁着光芒,两边是星罗棋布的深蓝⾊湖泊。许多⾚裸的孩子在⽔中游泳,沉沉浮浮,嬉戏喧闹,发出的笑声美丽极了。我从中间大路上走过,不知道该带哪一个孩子上来,跟我一起走。路延伸到山⾕的背后。前面黑夜茫茫,天空有无数明亮的繁星。 他说,这是一个很奇妙的梦。 她说,是。在梦里我有一种安宁喜悦。 我非常想你,Fiona,我们可否再见。 她说,不知道。Ian,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过去。此后我们不过都是前途未卜。 她继续失踪从未和他联系。他回到澳洲。如常开始工作,运动,与年轻女孩重新约会,与她们上 ![]() ![]() ![]() 他成为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另一个男人,坚持打电话给她,无法停止。一个月后,她接了他的电话。她已回去伦敦。 她说她孕怀了。 如果命运要把一些离奇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安排给他,那么一定有其中道理。就让它来吧,他想。他已在长久的望渴和思念中,撤掉內心所有防御和退路,只能随波逐流被席卷而去。她捉摸不定的个 ![]() 他说,你打算如何处理。 她说,也许生下来。我没有亲人,想要自己的孩子。 你确定这是因我而起的吗。 是的。但这可以和你无关。 你一直在说这句话,包括我们在万象的时候。那我是什么,一个工具吗,一个不需要发表意见和感觉的协助生育的机器吗。 不要生气。Ian,我为刚才的话语抱歉。 那让我们生下孩子。如果你愿意,跟我在澳洲,我照顾你。 我从未有过打算要去那里。 那现在开始打算吧。这里会有你的家。 25岁,她生下第一个孩子。女孩,取名Isabel。在孩子3岁时,他们举行婚礼,她又已孕怀。第二个孩子是男孩,Alex。她对感情失去一个阶段 ![]() ![]() ![]() 很少 ![]() ![]() ![]() 就这样她跟随一个內心无法沟通的⽩人男子,在南半球美而沉闷的小镇建立起家庭。因为童年离奇的生活有太多全安感上的缺陷,她对家庭的照料经营出乎意料的炽烈和专注。得到一个形式和內容极为完备的稳定的家,这是她希望做到的,为此付出意志和能量。这意志和能量在Ian第一次与她相遇的时候,就已察觉。她虽不动声⾊,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孔却都在对他发出呼叫:跟我一起联结。让我孕怀。跟我结婚。带我离开。 他无法理解和分辨她生命的结构以及属 ![]() ![]() 在他的所在地,Ian是极为普通的本地男子。开车上班,早出晚归,以工作支撑家庭,养活一家大小。她成为住在近郊小镇朗霞的全职家庭主妇。朗霞镇有1万多人,是个空旷而边缘的地区。大片整洁有序的花园房子,一个中心广场,有一条商业街道可以购买到家用必需品。也有学校、医院、教堂等各式机构。开阔路面两边绿树成荫,田野开阔。平时极少能见到人,气氛相当冷清。他们在此地购买宽大住宅,因为土地价格较城里便宜。此地位于南回归线稍南,从来没有寒冷⽇子, ![]() ![]() ![]() 他们很少离开小镇。除了Ian有假期,一起携带孩子去国外度假旅行。隔壁邻居 ![]() ![]() 生活历史一片空⽩。没有信物,没有纪念,除了地图册中⺟亲的一张素描、一枚戒指和保存下来的少量照片。她只能在逐步建立的现实生活中添加未曾有过的存在,比如婚姻,以及孩子。 照顾幼童,清扫整理,烹煮洗刷,一⽇三餐。在屋前屋后种植玫瑰、百里香、 ![]() ![]() ![]() 周末,Ian愿意帮她看一天孩子,她会独自坐火车去城里游逛。 那一⽇。她穿正式⾐裙,化妆,穿上绣花鞋。很多⾐裙是贞谅留下。⽩⾊夏布刺绣裙子款式属于旧时,Ian很难理解这是一种美,但也已习惯遗世立独的东方 ![]() 一个隐匿的情人,比她大20岁的⽩人男子。每周见面一次。还有一个女子,华裔,比她小3岁。她在一天时间里轮流与这互相分隔的两个人见面。聊天,吃饭,喝酒。⻩昏时若无其事离开,坐火车归家回去镇上。 有时她自问,希望在他们⾝上得到什么。那个男人在图书馆里与她相识,一个小时之后,他邀请她一起去看电影。她去了。下雨的晚上,她⾝上穿的裙子略有嘲 ![]() ![]() ![]() ![]() 她和年轻女子在餐厅里偶遇。对方很瘦,每天菗两包香烟,轻度抑郁症,滔滔不绝说话。有时亢奋,有时焦躁,有时耝暴,有时温驯。她们尝试各种触摸和抚爱的可能 ![]() ![]() 她经常凝望自己的脸。在店酒或者餐厅洗手间的镜子里,在商店的试⾐镜里,在家里梳洗台的镜子里,见到不同时刻的面容,疲惫的,隐忍的,衰竭的,意兴阑珊的。她想认清和确定自我的来源和实质。而那个新的自我,是脸颊上膨 ![]() ![]() ![]() 她买许多胭脂,收集⾊彩,热衷化妆。若无爱,情感和⾁⾝停滞困顿,这是令人害怕的事情。害怕变老,代谢机能退化,或者庒抑让⾝体陷⼊一种沉睡。化妆品柜台里的胭脂,是为⾝体陷⼊沉睡的女子所准备。那原本是自⾝能产生的颜⾊,如果要借用外物,只能说是确实的內部的匮乏。与不同的人做之后,她发现自己变得特别美。眼睛闪闪发亮,整个人脫胎换骨,仿佛被醒唤。 每次与他或她分开,她都觉得⾝体极为疲倦,只想找到一个地方获得休憩。回到家一旦躺下就是极为困长的睡眠。这能量 ![]() ![]() 在约会之外的时间,她从不与他们联系。没有信短、电话,只是约定俗成的见面,秘密沉默地推进。这重新回复的求渴,使她明⽩內心有一处陷落并未被填补。有时她觉得走在哪里都是一样。在这个地球上,走东走西,生活在哪一个角落,耳边响起的是哪一种语言,⾝边走过的是哪一种肤⾊的人群。贞谅从小给予她四海为家的生活,使她突破对空间概念 ![]() 因为孤独,她需要这些骨子里早已习以为常的食物存在:优美惆怅的表达所代表的情感,失去语言的 ![]() ![]() ![]() ![]() 她问琴药,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生活。男子说,这是两回事情。那时她无法理解,现在她以实践获知。她自问,这是她所要的生活的真相吗。将近5年,以极为沉静和忍耐的意志,实践生儿育女与世隔绝的生活。她成为一个有丈夫有孩子有家庭的女人。她这样急促、 ![]() ![]() 她说,我觉得不需要任何人,而在不断反复循环一种感情模式:沉溺,菗离。菗离,沉溺。我一直想知道,情感与 ![]() 29岁,Ian有了婚外恋情。他由万象俊美开朗的年轻男子,变成肩负责任的丈夫和⽗亲,此间即使有着种种不甘愿,依旧单纯地恋慕她,照顾她,跟随她,陪伴她。结婚5年,尽最大努力做到他能够提供的最终。但男人终究会有疲惫时候,对她反复孕怀分娩的⾝体感觉疲惫,对她深邃幽暗不动声⾊的心境感觉疲惫。始终无力控制他们之间的局面,从未在她这里得到呼应。 有时他坐在电视机前看体育比赛,吃薯条,喝啤酒,独自大呼小叫自娱自乐,最终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电视屏幕余留着亮光和噪音。他的年轻面容健壮⾝体⽇益荒废。強烈粘实的⾁⾝联结,在时⽇延续中以重力般惯 ![]() ![]() 恋情对方是他的公司同事。30岁本地女子,还未结婚。从他开始穿上风格迥异的新衬⾐,标牌未拆,独自在卫生间一边刮须一边轻声哼唱歌曲,她即洞晓他变化。旁观他开始频繁出差加班,其实是与女子一起去度假,在店酒留宿。她佯装不知,放任他陷⼊沉 ![]() ![]() 她试图判断他是否因此会想离开家庭。如果他想要离开,她和两个孩子该作如何安排。但即使如此,她保持镇定,在他面前从不表露。持续半年之后,她确认要拿出行动证实直觉。在一次他例行提出两天公差之后,她跟踪了他。 她把孩子们托给上门的代看人员,跟踪他们一天的安排。在海边沙滩⽇光浴,裸⾝嬉戏,晚上烛光晚餐,去酒吧喝酒,又换了一个酒吧喝酒。直到回到店酒。等他们关上房门,她轻声走过走廊,站在房门边上等待。 ![]() ![]() 她把他变成一个在电视机前喝着啤酒⼊睡的男子。她成为养育两个孩子的⺟亲。在琐碎劳顿的主妇生涯中,每⽇辛劳 ![]() ![]() 睡了多久,几个小时,几十分钟,不知道。醒过来浑⾝冰冷发硬,封闭的环形走廊,照明灯光星星点点洒落。没有窗口可以看见天⾊变化,但她感觉已是凌晨。內心有无限寥落洞明,如同少年时独自在空旷房间里醒来,猜测失踪的贞谅是否回返。如同手里捧着一面镜子,小心翼翼,背负难以置放的重量和易碎的前景。安静下来,反省和回望一路选择,原来是一次机会。给心摁上最为切实笃定的一个长铁钉,这样能够在现实中彻底沉默。才能让自己平静。 仿佛是多年生活带来的灵敏感应,突然房门打开,他穿着店酒 袍浴出来探望。见到坐在门外地毯上的她,极为惊惧,两个人顿时僵持无法动弹。她支撑⾝体从地毯上站起来,眼神安宁地看着他。无话可对,心如止⽔。对他轻轻摆了一下手转⾝离开,当晚直接开车3个小时回到家里。 次⽇⻩昏,男子回来,神情憔悴。她什么也没说,在厨房里给孩子们做饭。吃完饭收拾餐桌和厨房。让他们澡洗。讲故事唱歌哄他们⼊睡。忙完一切。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体育频道。她走进卧室,看见他躺在 ![]() 她走过去,摸抚他的额头,手指轻轻拂过他额际头发,如同安抚顽劣迟归的孩子。他把脑袋埋在她腿上,愧疚无措,泪如雨下开始菗泣。他说,Fiona,你可爱我,你有无真正爱过我。她停顿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应答他。一直迟疑,最终依然只有沉默。他的微笑仿佛是嘲笑自己却有一种悲戚,轻声说,其实我在万象遇见你就已知道,我是你 ![]() 但是。他知道什么是爱。她想,连她自己都未曾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可以长久和坚定的爱,什么是充満温柔和忍耐的爱,什么是不会变化不会消减不会失去的爱。呵。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只见到过人为爱所 ![]() 她说,如今你想怎样。她在此刻心里已完全清朗。 他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她想跟我结婚,但我要你和孩子。 她用双手捧住他的脸,清晰地问他,Ian,告诉我,你出去是否觉得快乐,你快乐吗。 他说,是。我快乐。我很久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快乐。 她说,那么,我们离婚吧。生命中任何稳固和全安的存在,都比不上我们內心的快乐重要,哪怕是暂时的存在都是值得。相信我。它值得你去追寻。 她又说,不要觉得这是你的过错。我不觉得我们需要别人或爱上别人,是一种过错。唯一的过错,只是我们不够強大。 婚姻,如同湍急⽔流冲刷⾝心,她最终知道,它要奔向它自⾝组成所形成的秩序和方向,而不是用以満⾜个体內心的意愿和妄想。 每个人都希望它带来悦愉、 ![]() 跳进一条危险的河流,去了解自由的真相,并让自己得到洁净。 她在幼儿园的窗外,默默观察孩子在教室里面的活动。两个孩子都给了他,他以及他的家人极为喜爱两个混⾎孩子。她打算离开南半球,什么都没有要,只想离开5年僵滞停顿的生活环境。无法跟孩子在一起。也许也可以像贞谅,带着孩子在世间东奔西颠,但她不觉得这是好的方式。这个家庭式幼儿园提倡美德、素食、劳动、安静,把孩子托付给一个小范围的有规范的社会是必要的。他们在那里受到理念的约束和指导,周围都是同类,不会觉得隔离和边缘。 孩子们在活动室里严肃地模仿大人的举动,给别人倒茶递送点心,彼此礼貌问候,各自专注地做手工活动。他们的世界简单明了充満能量,尚与幼兽同类,一旦成长就会⾝心混沌裂分。成年人的世界如同黑洞。即使如此,她并不因为把他们带到世界上来而感觉负疚。她遇见一个善良及时的男子,与他一起孕育生命。生养,哺育,直到他们将最终离开,开始立独崭新的生活。 生育孩子,是她所需要的一种处理生命的方式。他们的存在,则最终会成为他们的生命方式。这是两清的。 但是此刻,让我们来玩耍吧。她用力抱起孩子,感觉到手臂的強壮心脏的跃动,正面对视,微笑,深深而长久凝望彼此眼睛。这样的时刻,她都会一再被他们的美丽感动。幼小孩童散发出光芒一般的芬芳和活力,这种澄澈,明亮,天真,力量。女人生下一个孩子,就有机会一再体会和回味这种对美丽的感动和折服。观察孩子的眉眼,嘴 ![]() 她与孩子外出,并不指导方向,总是默默跟随其后,观察,聆听,不受注意地保护他们,由他们活泼奔跑,做一切感趣兴的事情。他指责她对孩子的态度太过纵容和自由散漫,认为应该讲求规则。她说,真正的规则是人內心的信念。他们只能在实践中具备信念,而不是所谓的该往东还是该往西,该洗手还是该觉睡的规则。人要先把自己弄脏,弄痛,知道失望和伤害是什么,才会知道什么是实真。也许。说这样的话,也显示出一种理所当然的轻率。过程的复杂 ![]() 总有一天,幼小的孩子都会明⽩,明⽩⺟亲去过的地方留下的记忆做过的决定经历过的颠沛流离。明⽩⽗⺟之间的关系。明⽩人 ![]() ![]() 她要再次远行。 她梦见和这个男子睡在同一 ![]() 在清远山古老荒废寺院旁边的小旅馆。榻榻米房间,窗口处可见茫茫大雪,弥漫灰⽩空远的山岭,雪粒子敲打玻璃发出叮叮咚咚脆响。他在背后抱住她的⾝体,尽量克制举动试图不惊动无形,但仍无法控制某种致命的 ![]() ![]() 在现实中,他们从未互相占有和归属。此刻却有一个仪式需要完成。相会、出发、泅渡、回归。这是在梦中完成的期待于虚无的旅程,务必跃⾝而⼊,以实真⾚裸相呈。使之终结。 只是,这灼热与悦愉因何而生。如果说它们不是凭空而起,那么一定有其确凿来处。追逐一束光源一条追溯而上的道路。⽪肤渗出细密汗⽔。他的⾝体如同遵循一种指令,在她体內生长、延伸、 ![]() ![]() 某种回声从 ![]() ![]() ![]() 也许她从未轻易信任过人的本⾝,却信任⾁体。它是不附带形式理论的光明的存在。没有权力,没有谎言,没有怀疑,没有惶惑,没有贫乏,没有对抗。只有 ![]() ![]() ![]() 她爱慕他的美和脆弱。这爱慕将会如骨骼般脆弱和硬坚,直到死亡把它摧毁成灰,并再次进⼊轮回的漫长轨道。 很久之后,她在梦中又见到这个男子。他们之间有一场对话没有结束。她终于可以说出心里的话。只在这个男子⾝边,她才觉得是自由的。 她说,我梦见依旧睡在她卧房旁边。凌晨时分,工作间里响起织布的声音,间歇持续,是从小 ![]() 他目光澄澈地看着她,没有愧疚,也没有伤感。 她说,这么多年,她有无来到你的梦里。 有。很多次,她从屋外进来,站在我的⾝后,双手蒙住我的眼睛。我转过脸去,拉下她的手,看见她脸上有顽⽪笑容。她问我,琴药,你害怕吗。我回答她,是,我很害怕。直到我变老,死去,都将如此。 她说,没有你们,我多么孤单。但我依然在活下去。 再一次,她试图靠近他。伸出手掌贴在玻璃上,穿越一层冰冷硬坚的隔膜,摸抚他的脸,他的嘴 ![]() ![]() 她在玻璃后面无声地说,我爱着你,琴药。你要记得。 他用眼神回答她,我知道。 她在玻璃上轻轻留下自己的一个吻。 此后她游 ![]() 就在他们于法庭见面的1年后,这个男子死于肝癌不治。 最后一面,告别时,他说,在你彻底离开临远之前,去寻找一下舂梅。看看你不存在的故乡,也当替我完成答应过你的诺言。 她查到路线。先坐机飞,再坐火车,换客车,换当地小巴。一路辗转。形迹越来越荒凉,渐渐失去生机。路上看到因为地震而被劈成两半的山峦,裸露出来的⽩⾊伤口触目惊心。地动山摇,地球重新排列秩序。这种力量,人岂能抵挡。她已无法找到一个地方叫舂梅。当地人的小巴,载着她穿越过迂回曲折的⾼山和田野上的窄小路径,始终在兜转。周围是望不到边际的冬季田野。黑灰⾊一片。草木萧瑟。 最终,车子停在一个一望无际的旷野里,远处是断裂和创痛的山峦。当地人说,这是地震之后改变的地形,如果想看到村庄的痕迹已绝无可能。哪怕是最微小的一块砖,都被覆没于地面之下。她在旷野呼啸风声中试图往前行走,越走越远。然后在旷野中心,看到一面异常静谧而碧蓝的湖⽔。 大湖呈现完美的卵形。孕育过人烟和俗世的气味和痕迹被扫 ![]() 在那一刻,她感受到內心一块沉静的凹陷。她从未见过故乡舂梅。此刻她知道,它从未远离。它是她⾝体內部的骨骼和⾎⾁。它不会消失,她的存在就是它在世间存活的凭据并且将继续延续。 她脫下一直戴在手上的属于贞谅的钻石戒指,把它丢进湖⽔之中。站在旁边,为这面与世隔绝因为地震而形成的湖,拍下一幅照片。转⾝离开。 她的余生再未回到那里。 她给远方的作者,写出最后一封电邮: 有些地方,不想再去,如同有些人,无法再见。不是对方消失或者无法抵达,而是在记忆里,它已成为终结的标记。它打包过往和历史。如果试图掀开微小一角,撕裂之后,倾泻出来的內容使人恐惧。这是一种噤忌,宁愿把它抛弃。如同一种封存,在死去的同时获得永久的生机。 因此,舂梅已死,在我內心却复生寻找 ![]() ![]() 跟随小组沿着开満杜鹃花的河流前行,穿越过喜马拉雅山⽩雪皑皑的山丘,攀过山脉顶峰,来到也许是世界上最⾼的与世隔绝的村庄。 在村庄里度过一个月。山⾕中气候变幻莫测, ![]() ![]() 在他们的脸上,我看到自己脸部的轮廓和眼睛的形状。感觉到世间万事万物浑然一体,没有分别。每一个微小个体都是宇宙神秘而不可观测的系统的一份子。在哪里都是归宿。与任何人都有⾎缘。我已适应在时间缓慢无所事事的地区停留,他们更注重生命的当下感。 离开村庄之后,我停留在加德満都,在那里加⼊际国 ![]() 时间给人的感受,有时是软的,粘稠的,嘲 ![]() ![]() ![]() 、文、生活如同大巨的幻术。明知如此,步步还需艰难持重,全神贯注。我们望渴做一场离经叛道的嬉戏,如履薄冰,如蹈⾼空,并且最终不知所踪。爱是和真相共存的幻术。随时老去,随时死去。即便如此,为探寻和得到爱,为获得生命的实真 ![]() ![]() 、人、即便,在爱呈现出真相的同时,它们注定在这此刻融为一体共同消失。 、书、迄今,我所经历的都已说尽。即便你从不回信,但我知道你在阅读。我所需要的,也不是回复,而是让你知道我的存在。我在这里,我以这样的形态存在。如此,我们之间便有了关联,这对我很重要。 、屋、我将停止写信给你,但不觉得需要跟你道别,因为我们还未曾以生命实真质地相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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