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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为人民服务 作者:阎连科 | 书号:43150 时间:2017/11/1 字数:19183 |
上一章 第08章 下一章 ( 没有了 ) | |
吴大旺回他的豫西老家休假一个多月又回队部了。 在一个多月的假期里,他仿佛在监狱里住了四十余天。不知道师长回来以后,刘莲⾝边都发生了什么难料之事,有何样的意外的在发芽与生长。不知道队部拉练归来,连长和指导员,还有连队的老兵、新兵会对他的消失有何种议论。他是军人,是一个优秀的士兵,是全师的典型模范,他不能就这样从他的第二故乡悄然消失,既没有军营的一丝消息,又没有连队同意他休假或不同意休假的丝毫讯息。他就这么不明不⽩的在家呆了将近一个半月,到 ![]() 火车、汽车,还坐了一段砰砰砰砰的拖拉机,两天夜一的艰难行程,并没有使吴大旺感到如何的疲劳。只是快到营房时,他的心跳⾝不由己地由慢到快 ![]() ![]() 他往军营里走去时,大门口的哨兵并不认识他,可看见他大包小包的探家归来,竟呼的一个立正,向他敬了一个军礼,很幽默地 ![]() ![]() 哨兵朝他笑了笑,连说了几句没事、没事儿。接着又说了几句让他感到莫名奇妙的话。哨兵说,老兵,你是休假刚回吧?他说,哎。 哨兵说,回来⼲啥呀,让连队把你的东西托运回去就行啦。 他怔怔地望着那哨兵,像盯着一道解不开的数学题。很显然,哨兵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他浑然不知的疑问来,就对他轻松而又神秘地笑了笑,说你不知道咱们师里发生了什么事?说不知道就算了,免得你心里酸酸溜溜的,吃了苍蝇样。 他就盯着那哨兵,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哨兵说,回到连队你就知道了。 他说,到底出了啥事嘛。 哨兵说,回到连队你就知道了嘛。 他只好从哨兵面前走开了。 走开了,然而哨兵云里雾里的话,不仅是如苍蝇样在他的心里嗡嗡嘤嘤飞,而且还如蚂蜂样在他的心里嘤嘤嗡嗡地飞来蜇去,尖细的毒刺扎得他心里肿 ![]() ![]() ![]() ![]() 可他归队了。 他首先胆颤心惊地回到了连队里。 到了连队时,时间正置为饭后的自由活动,要往回,这时候士兵们不是在屋里以写家信而滋补精神生活,就是在屋外翻单杠、跳木马、洗⾐服、晒被褥,或者在树荫或太 ![]() 这当儿,连队通讯员好像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样,他有备无患地拿着条帚、簸箕从连队走出来,很快就把那碎玻璃扫进了簸箕里。 吴大旺 ![]() 不消说,以他的人生阅历,从通讯员脸上的表情变化,他可以定断在连队、在军营,在师长家的一号院落里,发生了什么令人难以释怀的事,从而会导致有士兵,敢在去执行任务的途中把⽩酒瓶子甩在山墙上。 他老远叫了一声通讯员。 可通讯员似乎听见了他的叫,还好像扭头瞟了他一眼,却又没听见样往连部走过去。这让吴大旺又开始心里狂跳了。那种刚刚走去的小偷自首的惊恐和不安,再次加倍地占据了他的全⾝心。汗⽔又一次汪洋在脸上。木呆着,想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时,幸好故事向前发展了,情节发生变化了。因止步不前而显得沉闷灰暗的故事在突然之间开了一扇门,一扇窗,向前推进了。有新的原素注⼊了这个故事里。 指导员出现在了连部门前。不知道他出来⼲什么,他一眼就看见了吴大旺。 吴大旺也看见了指导员。 他们目光碰撞的火光,如炎炎烈⽇般照得他们彼此都一时眼睛发花,睁不开眼⽪,似乎谁都不敢相信对方是谁那样儿。那时候,指导员脸上不该有的惊奇,使吴大旺心 ![]() ![]() 在吴大旺吃着面条时,指导员有条有理、热情详尽地给他讲了以下几点: 一、师长的 ![]() 二、说师长去京北学习、参加⾼级⼲部精兵简政、固我长城的研讨班,在那有军委首长组织并主持的研讨会上,他主动请缨,授领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就是这全军精简整编的试点,别的队部都不愿接受时,师长把精简整编的试点师接过来放在了放在他们师里。就是说,在相当短暂的⽇子里,他们的队部就将要从此解散。他们师的建制,将在最近一段时间內,彻底从国中 民人解放军的编制中烟消云散,只留下一些文字记载在发⻩发脆的军史的书页中。说队部解散,各团、营、连的官兵有三种去向,一是以连为单位,离开军营,被编⼊兄弟单位;二是留在军营,改变番号,编⼊另外一支队部;三是团、营、连集体解散,每个官兵都脫掉军装,返回故里,从此开始一种全新的普通百姓的人生命运。指导员说,个别编⼊兄弟单位的连队,已经从军营拉走了几个,而留下的,谁都还不知道自己是会被解散返回故里,还是会被留下来继续服役,保家卫国,为民也为己。说解散还是调去,走与留都在师长掌控之中。 三、目前,警务连的存亡走留,还悬而未决。但 ![]() ![]() ![]() ![]() ![]() ![]() ![]() ![]() 四、整编工作已经开始,今年的老兵退伍可能提前,师长家里的公务员已经连续地另换他人,但工作都不顺利,每个公务员都谨心慎微,却还是经常惹师长生气,若不是刘莲大度,怕这公务员都换了三个、四个。这样,就要求吴大旺不仅不要再去师长家里工作,而且,没有什么大事,也就最好不要往师长家里去了。 指导员的话让吴大旺有些如释重负,从进⼊军营后就产生的那种忐忑不安,开始在心里变得轻如飞风,淡若飘云。原来他和刘莲的情事并不为人知,一个大巨的秘密都还隐蔵在他和刘莲心里,别人都还不晓分毫。这让他感到一种甜藌的侥幸如糖⽔样在心里漫延,直到指导员又说,不知为啥师长脾气变得特别耝暴,看见公务员总是瞪着眼睛,狠不得要把公务员吃进肚里。说为了避免给连队工作带来不应有的⿇烦,请他不要在没有请假的情况下出⼊师长家里,他才又开始把放下的內心,重又提升到喉口悬置起来。最后,指导员还问吴大旺,说小吴,你究竟在师长家里做了什么?让师长又爱又恨,一方面只要新公务员提到你的名字,师长脸上就有不悦的青⾊;另一方面,又指示机关,抓紧安排你的工作,越快越好,要尽快地让你在队部整编、解散之前离开队部,到地方工作。 指导员这样问吴大旺时,正在给他续着喝了一半的茶⽔,吴大旺扭头看指导员的脸上,満是对他充満不解的神秘和羡慕,他就一边夺着指导员手里的⽔瓶,说我自己倒,自己倒,一边又在心里感到一些遗憾之后的那种名至实归的満⾜。仿佛在家时,对刘莲和军营那无可忍耐的思念,其实就是对自己未来命运不确定 ![]() ![]() 指导员说,是真的? 他说,是真的。 指导员说,我不信。说没做什么,师长会一听到你的名字脸上就有青颜⾊? 他闷了一会,勾着头儿,脸上有了一些薄薄的虚汗。 然而,这时的吴大旺,已经不是指导员先前所 ![]() ![]() ![]() ![]() ![]() ![]() 到这儿,这场不凡的爱情故事,似乎随着精兵简政和吴大旺的离开军营已经临近结束。这让人有些遗憾,也有些无奈。仔细推敲,人生就是锅碗变飘勺, ![]() ![]() ![]() ![]() ![]() ![]() ![]() 显然,连长在哪,在⼲着什么,指导员心里一清二楚。可他却说不知道连长在哪,让通讯员带他找找。他就跟着新兵通讯员,到了营院最南的二团三营的营长宿舍前。在那里,吴大旺遇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这幕戏使他和刘莲的爱情故事变得复杂而又意味无穷。使他和她那美好的爱情,有了更为宽阔而宠大的意义,宛若一片青紫绿叶、香飘十里的花地中间,又长了许多不可触摸的棘刺,或者说,使那片飘香的花地,落进了无边无际的长満荆棘的山野中间,使那本来郁郁飘香的花草,不再有了可供人品识咀嚼的美。 二团三营座落在营院最南的后边,营部门前是一片开阔的泡桐树林。不知是因为这里偏僻,还是营里疏于管理,使这儿的环境和吴大旺走⼊军营的一⼲二净完全不同。泡桐树上没有刷那⽩⾊的石灰⽔,路边连排的冬青棵下,也没有又平又整的土围子。満地枯⻩的泡桐树叶,厚厚一层铺在营部门前,景像显得肃条而又凄寒。就在这凄寒里,三营长的门前,站着一个哨兵,短胖、憨厚,可竟固执地不让他们走进营长的宿舍,说营长持意 ![]() ![]() 哨兵说, ![]() 吴大旺说,难道说你们营长是在屋里密谋兵变呀。 哨兵说,差不多。 那哨兵说着,就开门进了营长的宿舍,进去后又立马把门给关了。他们就在那门外等着,竟等得⽇出⽇落,岁月久长,还不见那哨兵从屋里出来。吴大旺问连队的通讯员说,连长在这儿吗?通讯员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又等一会,吴大旺就有些急不可耐地朝三营长的窗口走去,他看见屋里既然是秘密会议,三营长的窗子竟还开着。就是这个时候,就是这扇窗子,让吴大旺看到了惊心的一幕,感到了他和刘莲的关系,并非是简单的 ![]() ![]() ![]() ![]() ![]() ![]() 三营长就坐在那儿哈哈大笑着又唤又叫。 ——明摆着的嘛! ——明摆着的嘛! 然后,他的通讯员端了一杯泡好的茶⽔到了他面前,先用嘴 ![]() 到这儿,窗口的吴大旺开始变得懵懂又 ![]() 他说,连长,我回家已经一个半月啦。 连长说,去没去师长家? 他说,还没呢。 连长便松了一口气,又返⾝到营长屋里说了什么话,出来就拉着吴大旺,带着通讯员,回自己的警务连里了。一路上,连长和指导员恰恰相反,他惜语如金,只给吴大旺说了一句话,说今天你听到看到的,谁到不要说,说出去传到师长的耳朵里,那事情就大了,不可收拾了。 事情就是这样,吴大旺回到军营,犹如一粒扣子,掉进了一团 ![]() ![]() ![]() ![]() ![]() 事情的结尾,真的是快得迅雷不及掩耳,让吴大旺有些措手不及,缺少心理准备。这几天的时间,他把有关国计民生、固我长城、強我军队的整编工作放到一边,利用⽩天,重新 ![]() ![]() ![]() ![]() 一团调走了。 二团的一营调走了。 师直属队的机 ![]() 吴大旺是在昨天的下午,悄悄来到与勤务连相邻的机 ![]() ![]() ![]() ![]() ![]() 还有被封的宿舍屋门的封条上,有士兵用红⾊钢笔写了几句顺口溜——大海航行靠舵手,舵手听命细⽔流;⽔流往东我往东,军人的命运更自由。 这顺口溜的作者落款是意味深长的哎啊呀。 吴大旺在机械连的门前站了很久,落⽇的⾎红静静地从一片寂静中铺过来,有几只无家可归的老鼠,从机 ![]() ![]() ![]() ![]() 在回连队的路上,他碰到了来找他要他在一张安排工作的表格上签名的管理科长。管理科长在他签完名时,在路边拍了拍他的肩,很神密地笑了笑,说吴班长,你享刘莲的福了,全师官兵的命运都没你的好。然后就拿着那张表格走掉了。 他就在那路边站了大半天,直到晚饭前后,他还在那儿品味着管理科长的话,和管理科说话时脸上半 ![]() ![]() 晚上,队部熄灯号响过之后,⼲部、战士们都已陆续地闭上眼睛,进⼊梦乡,而他睡在公务班靠东的墙下,独自睁眼面壁,思考着这发生的一切,不知为什么,⽩天,他总是会把整编和他与刘莲的 ![]() ![]() ![]() ![]() ![]() ![]() ![]() ![]() ![]() ![]() ![]() 回头一看,怒斥他的是连长。连长跟在他的⾝后几步远近,仿佛影子一样。他不知道是连长去哪儿回来碰见了他,还是本来就一直跟在他的⾝后,在观察他的动向。他站在路边一棵树下的 ![]() 彼此望了一会,连长又朝他怒喝了一句——回去!他就乖乖地从连长⾝边往连队宿舍里走。和连长擦肩而过时,连长像大哥一样轻声责怪着说了他几句。说,你也不想想你是谁,一个农民的儿子。想想人家是谁?堂堂师长的夫人,师长不光不处理你,而且还给你全家调进城里,安排工作,你还想咋样吴大旺? 他就站在了那里。 连长说,回去睡吧,你的事只有我能猜出来,别的谁都不知道。 他没有回去,仍旧站在那儿怔怔地望着连长的脸。 连长说,你忘了我是师长当副师长时家里的公务员?他第一个老婆为啥宁愿嫁给一个工人,也不愿跟着师长享福的事,你以为只有你知道? 连长说,我给你实话说吧,三朝两⽇之內,就要宣布留在营房里的各个营、团、连,哪支队部解散回家,哪支队部留下来编⼊兄弟队部,现在上上下下,人心慌慌,可你还有心事想⼊非非,扪心自问,你吴大旺不觉得自己的觉悟低了吗?说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师长为啥会看上你,会把你调到家里去当公务员。不知道刘莲为什么也能看上你,看上你这个这么糊涂的兵。吴大旺木然地站在那儿,他想起三天前他在三营长宿舍看到的凡在师长家里做过公务员、警卫员那五个团、营、连各职军官酩酊大醉的那幕活报剧,就盯着连长问,警务连也会撤消吗? 连长说,也许不会吧,可你要去了师长家,那就说不定了呢。 他就默默地勾着头,从连长面前走掉了。 从此,吴大旺再也没有离开过连队宿舍半步,每天都如死了一样睡在宿舍的铺板上。好在,这样令人难过的时间并不长,仅三天。三天后的一个中午,吴大旺正式接到了他离开队部的通知。通知到连队不久,指导员和连长共同和他谈了话。指导员说,吴大旺,请客吧你,组织上把你的工作和你一家人的户口全都办妥了。说你猜你分到了哪?你家那个城市最大的工厂里,东方红拖拉机厂,说你们厂长的职务比长省、军长的职务还要⾼。连长说,请客就算了,你回到地方,哪都要花钱,在队部能省一个就省一个。说快把东西收拾收拾吧你,地方要你必须后天就报到,这样你必须今天就坐上火车,明天赶到那个城市里。 这场所谓的谈话,提刚携领,內容简短清晰,说完这么几句,指导员和连长便亲自帮他去捆绑他那离开队部的行李了。 一切都还在吴大旺混沌不知时,大大小小、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由组织上给他安排得紧凑急迫,匆忙有序。一说要走,连装行李的纸箱、木箱和捆箱的绳子,组织上竟都替他准备得不缺不少,一妥二当。这一切显得有些慌 ![]() ![]() ![]() ![]() 最后,管理科长和指导员都号召全连官兵要向吴大旺同志学习,说只有自己全心全意地为民人服务,民人才会记住你,感 ![]() 在这个 ![]() ![]() 回到宿舍,连长正在往他的行李上贴着火车站拖运行李的标签,见了吴大旺,他把最后一个标签贴上去,对吴大旺苦笑一下,说你走了,我也接到转业的通知了。说这一批走的不光是我,凡是在师长家里做过公务员的几个⼲部都走了,不怪别的,都怪我们没有做到不该说的别说那句话,私下议论师长前任 ![]() ![]() 连长又笑笑,说也许不是,都是我瞎猜。 吴大旺就默着在连长面前站了许久。 离开连队时,月⾊初明,不知时岁为农历初几,镰刀似的月亮,勾在天空的云上,似乎会立马掉落下来。吴大旺离开连队时坐的仍然是管理科的旧吉普车。他上了车后,全连官兵都出来给他送行,他们彼此一一握手,寒暄问候,大部分战士都对他说了祝贺的话,说老班长,你走吧,只要我们连队不解散,我们就一定会努力向你学习,也争取做个为民人服务的标兵。听到这样的话时,吴大旺一言不发,只是重重地握握对方的手,又迅速丢开,去和下一个握手告别。一一告别之后,也就上了车去,最后离开连队时,原计划是要忍着不掉眼泪的,可在吉普车发动了的最后一刻,他还是情之所至,忍不住凄然泪下,挥泪而别。 这就走了。 一切都已经圆満结束。 圆満得连管理科长都心怀忧伤地对连长和指导员悄声说,说吴大旺顺利离开队部了,下一步就该自己了。说自己还不到四十岁,说好要到下面一个团里当团长,可现在,听说有可能安排他转业呢。他说他不想走,他还想在队部⼲下去。说他必须得到师长办公室里去一趟,去向师长求求情,让师长把自己留下来。说完这话时,他有些可怜地望着连长和指导员,连长和指导员也有些惊奇地望着他,默一会,他又朝连长和指导员笑了笑,说都好自为之吧,我就不亲自去车站送吴大旺了,由你们作为代表送行吧。 管理科长说完后,望着吉普车离开连队,他就径直往办公楼里走去了,而吉普车也开着夜灯,往军营的大门驶去,犹如一艘离开码头的快艇,奔驶在夜的波浪之中。明亮的上弦月已经从军营以外,走⼊军营的上空,秋夜中的树木,显得光秃而又荒落。没有夜莺的叫声,也没有蛐蛐在静寂中快乐的歌鸣。军营里的熄灯号都已响过,各个连队都企望自己能以最后的表现,赢得师首长们的信任,以期在这次整编中,把自己的连队留下来,把别的连队解散去,所以,他们都以无声的步伐,正齐划一地步⼊令人担忧的梦乡。没有多少人能够意识到,在这方土地上,这座军营里,有一个不凡的故事,将在这一时刻最终走⼊它的尾声。就是那些故事的主角和对故事有朦胧的感知者,如吴大旺的连长和指导员,既便知道故事已近尾声,也没有料到,一台人生大戏在闭幕之后,会蛇尾续豹地从幕布的 ![]() ![]() ![]() ![]() ![]() ![]() 司机猛地就把车子刹在了路央中。 怎么了?指导员问。 吴大旺没回答,顺手从他的行李中摸出一样东西就跳到车下边,转⾝便 ![]() 指导员和连长都明⽩他要去哪儿,他要⼲啥儿。连长对着他的背影唤,吴大旺,你站住! 吴大旺没有站下来,但他的步子慢下来。 连长接着吼,你要敢进一号院落我就敢当即处分你,别以为你现在脫掉军装了,你的档案要到明天才能寄出去。 吴大旺立住了脚。 可指导员却温情、人 ![]() 听了这话,连长沉默了。指导员从车上跳下来,就陪着吴大旺去了师长家。从师部大门口,到首长小院的大门口,说来也就二百米,这段路上的灯光,要比营院主马路上的灯光亮许多,能看清吴大旺的脸上是一种浅青⾊,看得出有一股怨气飘在那脸上,不知那怨气是对着刚才连长的喝斥,还是刘莲所给预他的浑杂的爱情。指导员和他并着肩,边走边小声做着他那细腻如舂雨飘落般的思想工作,说我总是在会上给大家说空话和大话,套话与虚话,今天你吴大旺要离开队部了,我必须给你说几句实在话。说道一千,说一万,人生在世,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把⽇子过得好一些。每个当兵的人,是工人家庭出⾝的,想把工人家庭变成⼲部家庭;是普通⼲部家庭出⾝的,想把普通的⼲部家庭变成中层⼲部或⾼级⼲部家庭;是农民家庭出⾝的,自然想把自己和家里的亲人都变成城里人。指导员说也许这种理想不符合做一个大公无私的⾰命军人的标准,但却切合实际,实事求是。说对一个人来说,这些人生目标并不大,可有时要努力实现时,却要负出毕生的精力。说我说小吴呀,队部解散已迫在眉睫了,据说留下来的是少数,要解散回家的是多数,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军营里百分之八十的⼲部没实现的目标已经没有机会实现了,可你却在三朝两⽇之內,全都实现了。仅凭这一点,到了师长家里你就应该彬彬有礼,说话温和,最后给刘莲留个好印像。说山不转⽔转,多少年以后,也许你又有了困难,还需要师长和刘莲帮忙解决呢。指导员说,喂,听见没?我说的话。 吴大旺说,听见了,你放心,指导员。 这就到了首长院。 站哨的士兵给他们敬了礼,他们共同还了礼后,不一会就到了一号院前了。首长院里是不需要按时熄灯的,营院的各连都早已关灯觉睡,既是睡不着,也要貌似梦乡。而这儿的院落里,家家都还灯光明亮,有收音机的唱声从谁家的楼里飘出来。听着那唱声,他们到了那 ![]() ![]() ![]() 吴大旺说,你说吧,指导员。 指导员说,你一定得帮这个忙。 吴大旺问,我能帮你啥忙儿? 指导员说,这忙只有你能帮得上。吴大旺说,只要能帮上。 指导员说,我看出来刘莲和你的关系不一般。你该走了,最后给刘莲说一声,让她给长说一下,说我今天听到消息说,组织上已经安排我转业了,请刘莲给师长说个情,我没犯什么错,年年都被评为模范指导员,优秀的思想政治工作者,不说让师长给我提一级,调到关里,至少也让我在队部多⼲一、二年,如果警务连解散了,就把我调到别的连队去。说到明年底我就有十五年军龄了,就是熬不到副营,老婆也可以随军了。指导员说,实说了吧我老婆他爹是公社记书哩,人家就是看上我有可能把他女儿随军安排工作,才让女儿嫁给我的。我娶人家女儿时,给人家写过保证书,说无论如何要让人家女儿随军呢。说小吴呀,你和刘莲关系不一般,你就让她给师长说一声。吴大旺便有些为难地站在那儿没有动。 指导员也就难为情地笑了笑,说我知道这时候不该让你说这话,可你要走了,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又说,走,进去见机行事呗,如果师长家里还有别人你就什么也别说;没有别人了,你就给刘莲说一声。他们就推门进了院落里,穿过葡萄架时,吴大旺朝边上的花地瞅了瞅,见那些该剪的花棵都还在那儿,想有些花棵秋时是要剪去的,比如花菊,这时候就该从 ![]() 门开了,刘莲穿了一套像大⾐那样鲜红的针织保暖睡⾐出现在了门口上。也许她庒 ![]() ![]() 他就说走前最后来看你一眼,便把手里的一包油光纸包的东西递过去,像递一件她丢了他又找回的东西样。可她却没有立刻接,而是瞅着那包东西问,什么呀?他说是松籽,我专门从老家带来的。她就接过那松籽看了看,还打开拿出一粒尝了尝,边吃边转⾝,不说话就上了二楼去。 正是这包松籽打破了他们的僵局,使故事得以沿着预设的方向朝前一趋一步地延伸与发展,使故事的尾声,有了新的意味。借着她上楼的天赐良机,吴大旺进了一楼的客厅里,耝耝看了客厅里的摆设和布局,还和他在时没二样,只是楼梯口原来那块玻璃镜框中的发扬⾰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的语录牌被他们摔了后,现在那儿挂的镜框还是那么大,內容成了没有一个民人的军队,便没有民人的一切了。吴大旺还要走进厨房看一看,那是他工作和战斗过的地方,是他人生一切的转折和起点。他尤其想看一眼套在大客厅一边的餐厅里,想看看那餐桌上有什么变化没,那块为民人服务的牌子还在不在,若还在,他想请求刘莲把那木牌送给他。没有什么别的含意,仅仅是一个人生纪念而已。可他正要往厨房和餐厅走去时,刘莲却很快从楼上下来了。刘莲手里拿了一样红绸布包着的东西,半寸厚,几寸宽,有一尺二寸那么长,她过来把那东西默默地递给吴大旺,吴大旺说是啥?她说,你想要的东西。他就抖开一角看了看,脸上立刻有了浅润的红,忙又包起来,抬起头,两眼放光地瞅住刘莲的脸,轻声亲呢、声音中含着颤抖的磁 ![]() ![]() 吴大旺仍然没有动,他把自己的嘴 ![]() 就走了。 她送他到一号院的大门口,站在那儿,她⾝上依然有一股 ![]() ![]() 2004年8月17⽇初稿毕,11月8⽇改定 LuhAn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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