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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河岸 作者:苏童 | 书号:39260 时间:2017/9/5 字数:146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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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与我⽗亲有关。 别人都生活在土地上,生活在房屋里,我和⽗亲却生活在船上,这是我⽗亲十三年前作出的选择,他选择河流,我就只好离开土地,没什么可抱怨的。向 ![]() 我最早注意到的是⽗亲眼睛和口腔的变化,或许与衰老有关,或许无关,他的眼珠子萎缩了,越缩越小,周边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翳,看上去酷似鱼的眼睛。无论⽩天还是黑夜,他都守在船舱里,消沉地观察着岸上的世界,后半夜他偶尔和⾐而睡,舱里会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鱼腥味,有时候闻起来像鲤鱼的土腥味,有时候那腥味显得异常浓重,几乎浓过垂死的⽩鲢。他的嘴巴用途广泛,除了悲伤的梦呓,还能一边发出痛苦的叹息,一边快乐地吹出透明的泡泡。我注意过⽗亲的睡姿,侧着⾝子,环抱双臂,两只脚互相 ![]() ![]() 为什么我总是担心⽗亲会变成一条鱼呢?这不是我的妄想,更不是我的诅咒,我⽗亲的一生不同寻常,我笨嘴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他与鱼类之间暧mei的关系,还是追 ![]() 凡是居住在金雀河边的人都知道女烈士邓少香的名字,这个家喻户晓的响亮的名字,始终是江南地区红⾊历史上最壮丽的一颗音符,我⽗亲的命运,恰好与这个女烈士的亡灵有关。库文轩,我⽗亲,曾经是邓少香的儿子——请注意,我说曾经,我必须说曾经——这个文绉绉的极其虚无的词,恰好是解读我⽗亲一生的金钥匙。 邓少香的光荣事迹简明扼要地镌刻在一块花岗岩石碑上,石碑竖立在她当年遇难的油坊镇棋亭,供人瞻仰。每逢清明时节,整个金雀河地区的孩子们会到油坊镇来祭扫烈士英魂,近的步行,远的乘船或者搭乘拖拉机。一到码头,就看得见路边临时竖起的指示牌了,所有路标箭头都指向码头西南方向的六角棋亭,扫墓向前三百米。向前一百米。向前三十米。其实不看路标也行,清明时节棋亭的横檐会被一幅醒目的大标语包围:隆重祭奠邓少香烈士的⾰命英魂。纪念碑竖立在棋亭里,⾼两米,宽一米,正面碑文,与其他烈士陵园的大同小异,孩子们必须把碑文记得滚瓜烂 ![]() ![]()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传奇,邓少香的传奇扑朔 ![]() ![]() ![]() ![]() 无论是娘家凤凰镇,还是婆家九龙坡,邓少香做出那么大的事,是两边的人都不敢想象的,谁想得到呢?战争年代金雀河地区腥风⾎雨,为金雀河游击队运送 ![]() ![]() ![]() 那次到油坊镇来,邓少香的任务其实很轻,只要把五枝驳壳 ![]() ![]() ![]() ![]() 邓少香把五枝驳壳 ![]() ![]() 邓少香背着箩筐进了棋亭,她不知道在棋亭里下棋的两个穿长袍马褂的男子,一个是换了便⾐的宪兵队长,看上去文质彬彬,貌似棋王,另一个面孔⽩皙,东张西望,戴着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非常犀利,也像一个棋王。她一时猜不出谁是棋王,就对着棋盘说了接头暗号,天要下雨了,该回家收⽟米啦。 下棋的两个人,一个下意识地看看棋亭外面的天空,另一个很冷静地打量着邓少香,拿起一只棋子放到对方的棋盘上,说,⽟米收过了,该将军了! 暗号对上了,邓少香并没有放下背上的箩筐,她注视着石桌上 ![]() 宪兵队长愣了一下,故作镇静地地瞥一眼对手,问,你说呢,怎么将? 另一个人斜睨着邓少香,紧张地思考着什么,菗车将,跳马将,炮——炮怎么将?他嘴里念念有词,目光下滑,眼神渐渐亵猥起来,突然他狂笑了一声,棺材姐小你很聪明嘛,你知道炮怎么将?炮往你那里将嘛! 邓少香的脸⾊变了,背着箩筐就往棋亭外面走,边走边说,好,不管你们了,怪我自己不好,你们男人下棋,我一个妇道人家揷什么嘴? 她走晚了。对面的茶馆里突然站起来好多茶客,如临大敌地往棋亭奔来。邓少香走到棋亭的台阶上,看见那么多男人站在棋亭四周,就站住不动了,她说,真没出息,你们这么多男人来对付我一个女人,也不嫌丢人?邓少香的冷静令人惊讶,而她爱美的天 ![]() ![]() 宪兵队长不允许她扑粉,派人上去夺下了她的胭脂盒,邓少香又指着箩筐说筐里有一把木梳,让宪兵递给她,说不让扑粉就不扑了,她还要梳头发。宪兵队长不允许她梳头发,骂骂咧咧地说,你个十三点臭婆娘,死到临头还臭美,打扮得那么好有什么用?你要去 ![]() 两个宪兵过去拖着那只箩筐跑,箩筐里的婴孩这时候第一次啼哭起来,那婴孩的哭声很奇怪,气息微弱而有节制,听起来像一头小羊的叫声。邓少香如梦初醒,她追着箩筐跑,嘴里说,等等,我的孩子在筐里呢,你们等等呀,别吓着我的孩子。她拼命地撞开宪兵们的腿和胳膊,俯下⾝去在婴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婴孩的啼哭应声停止,她还要亲第二口,一个宪兵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另一个宪兵反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推到了棋亭里。 邓少香面无惧⾊,她知道这一次在劫难逃,对于劫难的细节,她却并不清楚。为什么要到棋亭里来?她问宪兵队长,这是男人下棋的地方嘛,你们要让我在这里示众吗? 示众你还挑地方?轮不到你挑。宪兵队长说,算你聪明,还知道要示众。我们是要拿你示众,拿你的人头示众。 不是先要审问的吗?你们审也不审就 ![]() 审你?那多浪费时间,棺材姐小我告诉你,你还没有那个资格呢。宪兵队长 ![]() 一个宪兵紧紧地揪着邓少香的头发,防止她反抗。她的脸被迫地仰起,脸颊上闪烁出一片奇异的晕红,过了一会儿,她倔強地转过脸来,将目光投向远处箩筐里的婴孩。不行,要吓着孩子的!她突然尖声叫起来,你们要 ![]() ![]() 嘿,你把我们当你家佣人使唤呢?宪兵队长冷笑起来,送孩子到马桥镇去?你还跟我们谈条件?你想死个清慡?死个痛快?你以为我们要 ![]() ![]() 邓少香惊愕地仰望着棋亭的横梁,秋风吹动垂落的绳套,绳套左右摆动着,就像索命的钟摆。只是一瞬间的恐惧,她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不是 ![]() ![]() 女烈士遇难后,五枝驳壳 ![]() ![]() 一只漂流的箩筐延续了邓少香的传奇,随波逐流,顺河而下,有人在河边追逐过那只八成新的箩筐,发现一堆茂密的⽔草像一个勤劳的纤夫,牵引着箩筐,在⽔上走走停停,停了又走,看上去躲躲闪闪,行踪诡秘,似乎对岸边的打捞者充満了戒心。最后,箩筐漂到河下游马桥镇附近,终于走累了,钻到渔民封老四的渔网里去,打了几个转转就不动了,封老四好奇地打捞起那只神奇的箩筐,发现箩筐里端坐着一个男婴,婴孩面如仙子,⾚裸的⾝体披挂着几丛⽔草,⻩⾊的⽪肤上沾満了晶莹的⽔珠,封老四把婴孩抱起来,听见婴孩的⾝下发出泼刺刺的⽔声,他低头一看,在箩筐的底部,一条大鲤鱼用闪亮的脊背顶开了一堆⽔葫芦,跳起来,跳到河里不见了。 我⽗亲就是那个怀抱⽔草坐在鲤鱼背上的婴孩。从金雀河里打捞起箩筐的渔民封老四,解放后活了很多年,是他在马桥镇的儿孤院指认了我⽗亲。事隔多年,他无法从面孔上辨认那个神奇的婴孩,辨认的依据是男孩们庇股上的胎记。当时儿孤院有七个年龄相仿的男孩,育婴员把他们带到太 ![]() ![]() 育婴员们发出一片失望的嘘声。封老四拍的是我⽗亲的庇股。一拍定音。从此人们都知道了,马桥镇儿孤院里最脏最讨人嫌的男孩小轩,其实是烈士邓少香的儿子。 我⽗亲曾经是邓少香烈士的儿子。 一块⾰命烈属的红牌子在我家门上挂了很多年,证明着我们一家光荣的⾎缘和显赫的门第。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年夏天从地区派来了一个神秘的工作组,从夏天工作到秋天,我⽗亲的命运被他们一天一天地改写。这个工作组来头不小,他们此行的任务秘而不宣,油坊镇的导领班子只能配合,不能参与。四个工作组人员轮流与我⽗亲促膝谈心,谈的都是邓少香烈士光辉的一生,还有他作为烈士之子的过去和历史,⽗亲不敢探听虚实,他想⼊非非地揣测过他们的任务,考察⼲部,提拔⼲部,树标兵,立典型,抓特务,揪阶级敌人,他都想到了,独独没有猜到这其实是一个烈士遗孤鉴定小组。 他们驻扎在油坊镇,征用了⽔上巡逻队的一艘汽艇,来往于金雀河两岸的城镇乡村,其行踪有时公开有时保密。到了八月,工作组开始顶着炎夏酷暑访问河两岸的古稀老人,详细调查封老四尘封的个人履历。对于这个死去多年的人,老人们普遍残存了一个共同的记忆,他们向工作组反映,封老四年轻时做过河匪,后来金盆洗手,在河边搭了个棚屋捕鱼为生,再后来就捕到了那只著名的箩筐,救下了邓少香烈士的骨⾁。这些情况工作组都清楚,所以没有什么价值,他们深⼊到马桥镇最偏僻的河湾村,寻访了封老四老家的族亲,河湾村的老人不知道为什么觉悟都很低,除了炫耀封老四神奇的鱼网,谁也不愿意提及这个族人不光彩的往事,只有封老四的一个堂弟,小时候被封老四打瘸了一条腿,还记着仇,不给封老四护短,工作组从他嘴里得到了唯一重要的线索。那个堂弟说封老四风liu成 ![]() ![]() ![]() ![]() ![]() ![]() ![]() 八月里金雀河两岸悄悄流传着我⽗亲和一个死人之间 ![]() ![]() ![]() ![]() ![]() 我⽗亲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他企图挽回局面,八月里他频频外出,去县城和地区找关系,他也向工作组发出过邀请,请他们到我们家来做客,可惜遭到了拒绝。一切都无济于事了。⽗亲的历史像一块布満荆棘和沼泽的土地,悬疑丛生,工作组在这片土地上挖地三尺,快刀斩 ![]() 向广大群众普及宣传的是关于胎记的科学知识,鉴定工作小组利用街头的黑板橱窗,做了一次大规模的科普宣传,他们从科学的人种遗传角度,推翻了人们长期以来对鱼形胎记的盲目崇拜,浅显易懂地告知大家,凡是金雀河地区的居民都属于蒙古人种,每个人儿童时期的庇股上都有青⾊胎记,如果用唯心主义的角度看待胎记,它也许像一条鱼,如果用唯物主义的角度看,那不过是一滩淤⾎,即使淤⾎活脫活现酷似一条鱼,还是淤⾎,纯属巧合,没有任何科学意义。 油坊镇的居民偏偏热衷于没有科学意义的事情。那年秋天油坊镇上忽然流行胎记热,人们狂热地探究着亲朋好友的胎记,同时也从别人的嘴里探听自己胎记的大小形状,开始那股热嘲局限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圈子里,渐渐地胎记热蔓延开来,从男孩到老汉,凡是男 ![]() ![]() ![]() ![]() ![]() 对于我们一家,那是山雨 ![]() ![]() 很不幸,我⺟亲恰好是那场暴风雨的预报者。有一天,镇上的⾼音喇叭里传来我⺟亲颤抖的故作镇静的声音,她在连续播放一个紧急通知,催促 ![]() ![]() 有一天,我⽗亲被揪出来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特殊的⽇子,是九月二十七⽇,恰逢邓少香烈士的纪念⽇,这一天我⽗亲本应去棋亭主持一年一度的祭奠仪式,这一天我应该代表少年儿童去棋亭献花,这一天我⺟亲会在广播室朗诵纪念邓少香烈士的诗篇,这一天,是我们一家最荣耀最忙碌的⽇子,偏偏在这一天,工作组宣布了他们的鉴定结论,我⽗亲不是邓少香的儿子了,我⺟亲不是邓少香的儿媳妇了,我也不是邓少香的孙子了。 我⺟亲失魂落魄。傍晚时分她从综合大楼的广播室出来,似乎是侥幸从地狱逃出,一条⽩丝巾被她临时改作了口罩,她把自己的脸蒙得严严实实,骑车穿越热闹的民人街,一路摇晃,一路哭泣,街上的路人看见她的⽩丝巾都被眼泪打 ![]() ![]() ![]() ![]() 九月二十七⽇傍晚,我听见有人在用什么利器凿我家的院门,出去一看,是我⺟亲爬在凳子上,挥动锤子,叮叮当当地凿门,她很快就把院门上光荣烈属的红牌牌凿下来了。我看见她把红牌牌拿在手上掂了一下,吹掉灰尘,顺手塞到了布袋子里,不容看热闹的邻居发问,她把自行车推进院子,撞上门,门一关她就瘫坐在地上了。 我⺟亲不停地拍着她的 ![]() ![]() 我听得见院子外面杂 ![]() ![]() ![]() ![]() ![]() ![]() ![]() ![]() 我⽗亲库文轩不是邓少香的儿子了。他不是,谁是?谁是女烈士的儿子?工作组没有透露,据说目前宣布的只是第一阶段的鉴定成果。谁是邓少香的儿子?邓少香的儿子在哪里? ![]() 墙外的人们起初一片哄笑,后来不知是谁的提议,他们开始扒傻子扁金的 ![]() ![]() ![]() ![]() 我不敢再惹⺟亲,跳下院墙,抱着脑袋逃进了屋里。 所以,那天傍晚很多人参观了傻子扁金的庇股,我却什么也没看见。 第二天我就变成了空庇。 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连锁反应,我个人的冤屈,开始于我⽗亲的冤屈。我⽗亲不是邓少香的儿子,我就不是邓少香的孙子,我⽗亲不是邓少香的儿子,就什么也不是,我⽗亲什么也不是,势必连累到我,我库东亮什么都不是了。我不是⽩痴,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变得这么快,仅仅是在第二天,我就成了一个空庇。 第二天早晨我仍然像以往一样去上学。⺟亲没做早饭,她躺在 ![]() 途经朝 ![]() ![]() 七癞子对口角不感趣兴,他瞪着我手里的一只 ![]() ![]() ![]() ![]() ![]() ![]() ![]() ![]() ![]() ![]() ![]() 抢。这个字像一团火苗点亮了他们的眼睛。那姐弟俩对视了一眼,热炽的目光很快整齐地 ![]() 我不相信我被抢了,以为自己在做梦。秋天的 ![]() 有人骂我梦游,我反而清醒过来了。我确实是站在路上,而七癞子和他姐姐转移到了街角的花坛边,一个站,一个坐,显得若无其事,我追过去,看见七癞子狼呑虎咽吃着面包,他姐姐做出了一个⺟ ![]() ![]() 我不知道怎么对付癞子姐姐,就绕过她去收拾七癞子,七癞子,你敢吃我的面包,马上让你吐出来!我准备用拳头去捅七癞子的肚子,可是我一拳都没捅到,癞子姐姐奋不顾⾝地挡住了我,嘴里焦急地催促七癞子,快吃光,别管我,我不尝了,你全吃进肚子里,他就没证据了。我不知道怎么搬除癞子姐姐这个障碍,一着急就用脑袋去顶她,恰好顶在她软绵绵的部腹,她尖叫一声,双手捂紧腹小,痛苦地蹲了下来,我以为她被我解决了,正要去抓七癞子,癞子姐姐又发出一声尖叫,她不顾疼痛,一把抓住了我的⾐角,人顺势站起来,一挥手给了我一个耳光,你⼲什么?小小年纪你就耍流氓了?她双目炯炯地怒视着我,你往哪儿撞?你耍流氓,小心我把你送到出派所去! 癞子姐姐的这个耳光把我打懵了,她对我的警告更是致命的一击,我不知所措,我崩溃了,忍了几下没忍住,终于还是哭出来了。 我一哭,七癞子很⾼兴,咧着嘴傻笑,癞子姐姐有点慌,她朝街道上的行人张望着,嘴里开导着我,你哭什么哭,不就半个面包吗?你也太小器了,再说这面包上也没写你名字,面包是面粉做的,面粉是麦子磨的,麦子是农民种的,我妈妈就是农民,这面包也有我妈妈一份吧,为什么你吃得,我弟弟就吃不得? 我一边哭一边对她喊,是我的面包,你们抢的! 癞子姐姐眨巴着眼睛东张西望,看得出来她在紧张地思索,用什么理由来平息我的愤怒。我注意到她的目光停留在街角的墙面上,那面墙上有一行石灰⽔刷的大标语,产无阶级专政万岁!她的眼睛一下发亮了,这不叫抢,这叫产无阶级专政!她突然叫起来,声音听上去义正词严,我们家是⾰命群众,你们家是河匪,是反⾰命,是叛徒走资派,是资产阶级修正主义,我们不是抢,是对你产无阶级专政! 癞子姐姐说完拉着弟弟往药店走,我不甘心,抹抹眼泪跟在后面撵他们。街上行人多起来了,很多人侧目看着我们这支奇怪的队伍,我指着那姐弟俩的背影喊,他们抢我的面包,今天让他们吃我的面包,明天请他们吃我的便大! 怪我不擅表达,也怪我年幼无知口无遮拦,路上的行人都忽略了我前面的话,只听见后面的,他们都厌恶地瞪着我,纷纷批评道,看这孩子给惯成什么样了,怎么说话呢?什么吃便大吃小便的,这孩子的嘴,比厕所还臭! 七癞子的姐姐得到了群众的支持,立刻站住了,她回头凛然地瞪着我,举起一只胳膊指向大街,你看看,你听听,街上这么多群众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站在你一边了?她慷慨 ![]() 空庇? 空庇! 癞子姐姐骂我是一个空庇!至今我还记得药店四周的人们对这个音节的反应,七癞子首先赞赏了他姐姐的机智幽默,他尖声大笑,笑得 ![]() 空庇 空庇空庇空庇 我是空庇。 尽管有失体面,但是我必须承认,我就是空庇,这个伴随我一生的绰号,当初是癞子姐姐发明的。远离金雀河的人们不一定懂得空庇这个词的意思,那是河两岸流传了几百年的土语,听上去耝俗易懂,其实比较深奥,它有空的意思,也有庇的意思,两个意思叠加起来,其实比空更虚无,比庇更臭。 LuhAn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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