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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笑傲江湖 作者:金庸 | 书号:2117 时间:2016/10/5 字数:20443 |
上一章 第二十五章 闻讯 下一章 ( → ) | |
一行人纵马疾驰,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沿途毫无耽搁,数⽇后便到了浙南龙泉。令狐冲给卜沉和沙天江二人砍伤,流⾎虽多,毕竟只是⽪⾁之伤。他內力浑厚,兼之內服外敷恒山派的治伤灵药,到得浙江境內时已好了大半。众弟子心下焦急,甫⼊浙境便即打听铸剑⾕的所在,但沿途乡人均无所知。到得龙泉城內,见铸刀铸剑铺甚多,可是向每家刀剑铺打听,竟无一个铁匠知道铸剑⾕的所在。众人大急,再问可见到两位年老尼姑,有没听到附近有人争斗打架。众铁匠都说并没听到有甚么人打架,至于尼姑,那是常常见到的,城西⽔月庵中便有好几个尼姑,却也不怎么老。众人问明⽔月庵的所在,当即驰马前往,到得庵前,只见庵门紧闭。郑萼上前打门,半天也无人出来。仪和见郑萼又打了一会门,没听见庵中有丝毫声音,不耐再等,便即拔剑出鞘,越墙而⼊。仪清跟着跃进。仪和道:“你瞧,这是甚么?”指着地下。只见院子中有七八枚亮晶晶的剑头,显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的。仪和叫道:“庵里有人么?”寻向后殿。仪清拔门开门,让令狐冲和众人进来。她拾起一枚剑头,![]() 令狐冲接过剑头,见断截处极是光滑,问道:“定闲、定逸两位师伯,使的可是宝剑么?”仪清道:“她二位老人家都不使宝剑。我师⽗曾道,只须剑法练得到了家,便是木剑竹剑,也能克敌制胜。她老人家又道,宝刀宝剑太过霸道,稍有失手,便取人 ![]() 只听得仪和在后殿叫道:“这里又有剑头。”众人跟着走向后殿,见殿堂中地下桌上,到处积了灰尘。天下尼庵佛堂,必定洒扫十分⼲净,这等尘封土积,至少也有数⽇无人居住了。令狐冲等又来到庵后院子,只见好几株树木被利器劈断,检视断截之处,当也已历时多⽇。后门洞开,门板飞出在数丈之外,似是被人踢开。后门外一条小径通向群山,走出十余丈后,便分为两条岔路。仪清叫道:“大伙儿分头找找,且看有无异状。”过不多时,秦绢在右首的岔路上叫了起来:“这里有一枚袖箭。”又有一人跟着叫道:“铁锥!有一枚铁锥。”眼见这条小路通⼊一片丘岭起伏的群山,众人当即向前疾驰,沿途不时见到暗器和断折的刀剑。突然之间,仪清“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从草丛中拾起一柄长剑,向令狐冲道:“本门的兵器!”令狐冲道:“定闲、定逸两位师太和人相斗,定是向这里过去。”众人皆知掌门人和定逸师太定是斗不过敌人,从这里逃了下去,令狐冲这么说,不过措词冠冕些而已。眼见一路上散満了兵刃暗器,料想这一场争斗定然十分惨烈,事隔多⽇,不知是否还来得及相救。众人忧心忡忡,发⾜急奔。 山路越走越险,盘旋而上,绕⼊了后山。行得数里,遍地皆是 ![]() ![]() ![]() ![]() ![]() ![]() ![]() ![]() ![]() ![]() ![]() ![]() ![]() ![]() ![]() 这时火圈中又有十余名尼姑出来,更有人背负着尸体。定逸师太大踏步走出,厉声骂道:“无聇奷徒,这等狼子野心…”她袍角着火,正向上延烧,她却置之不理。于嫂过去替她扑熄。令狐冲道:“两位师太无恙,实是万千之喜。”⾝后嗤嗤风响,三柄长剑同时刺到,令狐冲此刻不但剑法精奇,內功之強也已当世少有匹敌,听到金刃劈风之声,內力感应,自然而然知道敌招来路,长剑挥出,反刺敌人手腕。那三人武功极⾼,急闪避过,但那⾼大汉子的手背还是被划一道口子,鲜⾎涔涔。令狐冲道:“两位师太,嵩山派是五岳剑派之首,和恒山派同气连枝,何以忽施偷袭,实令人大惑不解。”定逸师太问道:“师姊呢?她怎么没来?”秦绢哭道:“师…师⽗为奷人围攻,力战⾝…⾝亡…”定逸师太悲愤 ![]() 嵩山派三名⾼手接连变招,始终奈何不了令狐冲分毫,眼见他背向己方,反手持剑,剑招已神妙难测,倘若转过⾝来,更怎能是他之敌?三人暗暗叫苦,只想脫⾝逃走。令狐冲转过⾝来,刷刷数剑急攻,剑招之出,对左首敌人攻其左侧,对右首敌人攻其右侧, ![]() ![]() ![]() ![]() ![]() ![]() 定逸师太怒道:“师姊跟他们多说甚么?一概杀了,免留后患,咳…咳…”她咳得几声,又大口吐⾎。那姓司马的⾼大汉子道:“我们是奉命差遣,內中详情,一概不知…那姓赵老者怒道:“任他们要杀要剐便了,你多说甚么?”那姓司马的被他这么一喝,便不再说,脸上颇有惭愧之意。定闲师太说道:“三位三十年前横行冀北,后来突然销声匿迹。贫尼还道三位已然大彻大悟,痛改前非,却不料暗中投⼊嵩山派,另有图谋。唉,嵩山派左掌门一代⾼人,却收罗了许多左道…这许多江湖异士,和同道中人为难,真是居心…唉,令人大惑不解。”她虽当此大变,仍不愿出言伤人,说话自觉稍有过份,便即转口,长叹一声,问道:“我师姊定静师太,也是伤在贵派之手吗?” 那姓司马的先前言语中露了怯意,急 ![]() ![]() 令狐冲笑道:“本将军泉州府参将吴天德便是!来将通名。”那老者明知他说的是假话,长叹一声,转头而去。其时火头越烧越旺,嵩山派死伤的人众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下。十余名伤势较轻的慢慢爬起走开,重伤的卧于⾎泊之中,眼见火势便要烧到,无力相避,有的便大声呼救。定闲师太道:“这事不与他们相⼲,皆因左掌门一念之差而起。于嫂、仪清,便救他们一救。”众人知道掌门人素来慈悲,不敢违拗,当下分别去检视嵩山派中死伤之辈,只要尚有气息的,便扶在一旁,取药给之敷治。 定闲师太举首向南,泪⽔滚滚而下,叫道:“师姊!”⾝子晃了两下,向前直摔下去。 众人大惊,抢上扶起,只见她口中一道道鲜⾎流出,而定逸师太伤势亦重。众弟子十分惶急,不知如何是好,一齐望着令狐冲,要听他的主意。 令狐冲道:“快给两位师太服用伤药。受伤的先裹伤止⾎。此处火气仍烈,大伙儿到那边休息。请几位师姊师妹去找些野果或甚么吃的。”众人应命,分头办事。郑萼、秦绢用⽔壶装了山⽔,服侍定闲、定逸以及受伤的众位同门喝⽔服药。龙泉一战,恒山派弟子死了三十七人。众弟子想起定静师太和战死了的师姊师妹,尽皆伤感,突然有人放声大哭,余人也都哭了起来。霎时之间,山⾕充満了一片悲号之声。定逸师太厉声喝道:“死的已经死,怎地如此想不开?大家平时学佛诵经,为的便是参悟这‘生死’两字,一副臭⽪囊,又有甚么好留恋的?”众弟子素知这位师太 ![]() ![]() ![]() 定逸师太道:“这就是了。嵩山派的贼子冒充魔教,胁迫师姊赞同并教之议。哼,用心好毒。倘若你们皆为嵩山派所擒,师姊便 ![]() ![]() 原来当晚嵩山派大举来袭,各人也都蒙面,冒充是魔教的教众。恒山派仓卒受攻,当时大有覆没之虞,幸好⽔月庵也是武林一脉,庵中蔵得五柄龙泉宝剑,住持清晓师太在危急中将宝剑分 ![]() ![]() 令狐冲心中一动,觉得这话也未尝无理,但他自幼崇仰恩师,心中决不敢对他存丝毫不敬的念头,说道:“我恩师也不是袖手旁观,多半他老人家另有要事在⾝…这个…”定闲师太一直在闭目养神,这时缓缓睁开眼来,说道:“敝派数遭大难,均蒙令狐少侠援手,这番大恩大德…”令狐冲忙道:“弟子稍效微劳,师伯之言,弟子可万不敢当。”定闲师太摇了头摇,道:“少侠何必过谦?岳师兄不能分⾝,派他大弟子前来效力,那也是一样。仪和,可不能胡言 ![]() ![]() 郑萼道:“掌门师叔说得真对。令狐师兄,华山派这些人都对你这么凶,你就来自创一个…创个‘令狐派’给他们瞧瞧。哼,难道非回华山派不可,好希罕么?”令狐冲脸现苦笑,道:“师伯奖饰之言,弟子何以克当?但愿恩师⽇后能原恕弟子过失,得许重⼊门墙,弟子便更无他求了。”秦绢道:“你更无他求?你小师妹呢?” 令狐冲摇了头摇,岔开话头,说道:“一众殉难的师姊遗体,咱们是就地安葬呢,还是火化后将骨灰运回恒山?”定闲师太道:“都火化了罢!”她虽对世事看得透彻,但见这许多尸体横卧地下,都是多年相随自己的好弟子,说这句话时,声音也不免哽咽了。众弟子又有好几人哭了出来。有些弟子已死数⽇,有的尸体还远在数十丈外。众弟子搬移同门尸⾝之时,无不痛骂嵩山派掌门左冷禅居心险恶,手段毒辣。待诸事就绪,天⾊已黑,当晚众人便在荒山间露宿一宵。次晨众弟子背负了定闲师太、定逸师太,以及受伤的同门,到了龙泉城內,改行⽔道,雇了七艘乌篷船,向北进发。令狐冲生怕嵩山派又再在⽔上偷袭,随着众人北上。恒山派既有两位长辈同行,令狐冲深自收敛,再也不敢和众弟子胡说八道了。定闲师太、定逸师太等受伤本来颇为不轻,幸好恒山派治伤丸散极具神效,过钱塘江后,便已脫险境。恒山派此次元气大伤,不愿途中再生事端,尽量避开江湖人物,到得长江边上,便即另行雇船,溯江西上。如此缓缓行去,预拟到得汉口后,受伤众人便会好得十之六七,那时再舍舟登陆,折向北行,回归恒山。 这一⽇来到鄱 ![]() ![]() ![]() ![]() ![]() ![]() ![]() 定闲师太心细如发,虽然平时极少出庵,但于江湖上各门各派的人物,无一不是了如指掌,否则怎能认出嵩山派中那三名为首⾼手?以这姓易的胡子,这姓齐的尖脸汉子而论,在武林中只是第三四流人物,但她一见到两人容貌,便猜到了他们的⾝份来历。那尖脸汉子甚是得意,说道:“如雷贯耳,那可不敢。”令狐冲手上一用力,用剑刃将他脑袋庒⼊了油中,又再松手,笑道:“我是久仰大名,如油贯耳。”那汉子怒道:“你…你…”想要破口骂人,却又不敢。令狐冲道:“我问一句,你们就老老实实答一句,若有丝毫隐瞒,叫你‘长江双飞鱼’变成一对‘油浸死泥鳅’。”说着将那胡子也按在油中浸了一下。那胡子先自有备,没呑油⼊肚,但菜油从鼻孔中灌⼊,却也说不出的难受。定闲和定逸忍不住微笑,均想:“这年轻人十分胡闹顽⽪。但这倒也不失为 ![]() 令狐冲问道:“你们⽩蛟帮几时跟嵩山派勾结了?是谁叫你们来跟恒山派为难的?”那胡子道:“和嵩山派勾结?这可奇了。嵩山派英雄,咱们一位也不识啊。”令狐冲道:“啊哈!第一句话你就没老实回答。叫你喝油喝一个 ![]() ![]() 令狐冲向那尖脸汉子道:“你快说!你想做长江飞鱼呢,还是想做油浸泥鳅?”那姓齐的道:“遇上了你这位英雄,想不做油浸泥鳅,可也办不到了。不过易大哥可没说谎,咱们确是不识得嵩山派的人物。再说,嵩山派和恒山派结盟,武林中人所共知。嵩山派怎么叫咱们⽩蛟帮来跟…贵派过不去?”令狐冲松开长剑,放了那姓易的抬起头来,又问:“你说明儿要在长江之中,凿沉恒山派的坐船,用心如此险恶,恒山派到底甚么地方得罪你们了?” 定逸师太后到,本不知令狐冲何以如此对待这两名汉子,听他一说,登时 ![]() ![]() 令狐冲越听越胡涂,问道:“甚么叫做佛门一脉,西去赴甚么援?说得不清不楚,莫名其妙!”那姓易的道:“是,是!少林派虽不是五岳剑派之一,但我们想和尚尼姑都是一家人…”定逸师太喝道:“胡说!”那姓易的吃了一惊,自然而然的⾝子一缩,呑了一大口油,腻住了口,说不出话来。定逸师太忍住了笑,向那尖脸汉子道:“你来说。”那姓齐的道:“是,是!有一个‘万里独行’田伯光,不知师太是否和他相 ![]() ![]() ![]() ![]() 那姓齐的道:“是,是。大伙儿要救任大姐小出来,生怕正教中人帮和尚的忙,因此我哥儿俩猪油蒙了心,打起了胡涂主意,这就想对贵派下手…” 定逸师太更是摸不着半点头脑,叹道:“师姊,这两个浑人,还是你来问罢。”定闲师太微微一笑,问道:“任大姐小,可便是⽇月神教前教主的大姐小吗?”令狐冲心头一震:“他们说的是盈盈?”登时脸上变⾊,手心出汗。 那姓齐的道:“是。田大爷…不,那田…田伯光前些时来到九江,在我⽩蛟帮总舵跟史帮主喝酒,说道预期十二月十五,大伙儿要大闹少林寺,去救任大姐小出来。”定逸师太忍不住揷嘴道:“大闹少林寺?你们又有多大能耐,敢去太岁头上动土?” 那姓齐的道:“是,是。我们自然是不成。”定闲师太道:“那田伯光脚程最快,由他来往联络传讯,是不是?这件事,到底是谁在从中主持?” 那姓易的说道:“大家一听得任大姐小给少林寺的贼…不,少林寺的和尚扣住了,不约而同,都说要去救人,也没甚么人主持。大伙儿想起任大姐小的恩义,都说,便是为任大姐小粉⾝碎骨,也是甘愿。” 一时之间,令狐冲心中起了无数疑团:“他们说的任大姐小,到底是不是便是盈盈?她怎么会给少林寺的僧人扣住?她小小年纪,平素有甚么恩义待人?为何这许多人一听到她有难的讯息,便会奋不顾⾝的去相救?” 定闲师太道:“你们怕我恒山派去相助少林派,因此要将我们坐船凿沉,是不是?”那姓齐的道:“是,我们想和尚尼姑…这个那个…”定逸师太怒道:“甚么这个那个?”那姓齐的忙道:“是,是,这个…那个…小人不敢多说。小人没说甚么…”定闲师太道:“十二月十五之前,你们⽩蛟帮也要去少林寺?”姓易姓齐二人齐声道:“这可得听史帮主号令。”姓齐的又道:“既然大伙儿都去,我们⽩蛟帮总也不能落在人家后面。”定闲师太问道:“大伙儿?到底有哪些大伙儿?”那姓齐的道:“那田…田伯光说,浙西海沙帮、山东黑风会、湘西排教…”一口气说了江湖上三十来个大大小小帮会的名字。此人武功平平,帮会门派的名称倒记得 ![]() ![]() ![]() ![]() 定闲师太道:“请二位回去拜上贵帮主,便说恒山派定闲、定逸和这位朋友路过九江,没来拜会史帮主,多有失礼,请史帮主包涵则个。我们明⽇乘船西行,请二位大度包容,别再派人来凿沉我们的船只。”她说一句,二人便说一句:“不敢。”定闲师太向令狐冲道:“月⽩风清,少侠慢慢领略江岸夜景。恕贫尼不奉陪了。”携了定逸之手,缓步回舟。令狐冲知她有意相避,好让自己对这二人仔细再加盘问,但一时之间,心 ![]() ![]() 令狐冲大奇,心想:“我又没说要去相救盈盈,怎地定闲师太却恁地说?啊哟,是了!群雄在五霸冈上聚会,设法为我治病,那都是瞧在盈盈的份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连这两个不成材的‘长江双飞鱼’都知道,定闲师太焉有不知?”想及此事,不由得脸上一红。 郑萼又道:“掌门师叔说道,此事最好不要硬来。她老人家和定逸师叔两位,此刻已过江去了,要赶赴少林寺,去向方丈大师求情放人,请令狐大哥带同我们,缓缓前去。”令狐冲听了这番话,登时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举目向长江中眺望,果见一叶小舟,挂起了一张小小⽩帆,正自向北航去,心中又是感 ![]() ![]() ![]() ![]() ![]() 令狐冲转过头来,避开她眼光,只见仪琳坐在船舱一角,脸⾊苍⽩,神情却甚为冷漠,不噤心中一动:“她心中在想甚么?为甚么她不和我说话?”怔怔的瞧着她,忽然想到那⽇在衡山城外,自己受伤之后,她抱了自己在旷野中奔跑时的脸⾊。那时她又是关切,又是 ![]() 仪和忽道:“令狐师兄!”令狐冲没听见,没有答应。仪和大声又叫:“令狐师兄!”令狐冲一惊,回过头道:“嗯,怎么?”仪和道:“掌门师伯说道,明⽇咱们或是改行陆道,或是仍走⽔路,悉听令狐师兄的意思。” 令狐冲心中只盼改行陆道,及早得知盈盈的讯息,但斜眼一睨,只见仪琳长长的睫⽑下闪动着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道:“掌门师太叫咱们缓缓行去,那么还是仍旧坐船罢。谅来那⽩蛟帮也不敢对咱们怎地。”秦绢笑道:“你放心得下吗?”令狐冲脸上微微一红,尚未作答,仪和喝道:“秦师妹,小孩儿家,少说几句行不行?”秦绢笑道:“行!有甚么不行?阿弥陀佛,我可不大放心。” 次晨舟向西行,令狐冲命舟子将船靠近岸旁航行,以防⽩蛟帮来袭,但直至湖北境內,一直没有动静。此后数⽇之中,令狐冲也不和恒山弟子多说闲话,每逢晚间停泊,便独自一人上岸饮酒,喝得醺醺而归。 这一⽇舟过夏口,折而向北,溯汉⽔而上,傍晚停泊在小镇 ![]() 端起酒碗,又是一饮而尽,小店之中无下酒物,随手抓起几粒咸⽔花生,抛⼊口中,忽听背后有人叹了口气,说道:“唉!天下男子,十九薄幸。” 令狐冲转过面来,向说话之人瞧去,摇晃的烛光之下,但见小店酒中除了自己之外,便只店角落里一张板桌旁有人伏案而卧。板桌上放了酒壶、酒杯,那人⾐衫褴褛,形状猥琐,不像是如此吐属文雅之人。当下令狐冲也不理会,又喝了一碗酒,只听得背后那声音又道:“人家为了你,给幽噤在不见天⽇之处。自己却整天在脂粉堆中厮混,小姑娘也好,光头尼姑也好,老太婆也好,照单全收。唉,可叹啊可叹。”令狐冲知他说的是自己,却不回头,寻思:“这人是谁?他说‘人家为了你,给幽噤在不见天⽇之处’,说的是盈盈吗?为甚么盈盈是为了我而给人幽噤?”只听那人又道:“不相⼲之辈,倒是多管闲事,说要去拚了 ![]() 那人仍然伏在桌上,并不抬头,说道:“唉,有多少风流,便有多少罪孽。恒山派的姑娘、尼姑们,这番可当真糟糕之极了。”令狐冲更是心惊,站起⾝来,深深一揖,说道:“令狐冲拜见前辈,还望赐予指点。”突然见到那人凳脚旁放着一把胡琴,琴⾝深⻩,久经年月,心念一动,已知此人是谁,当即拜了下去,说道:“晚辈令狐冲,有幸拜见衡山莫师伯,适才多有失礼。”那人抬起头来,双目如电,冷冷的在令狐冲脸上一扫,正是衡山派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他哼了一声,说道:“师伯之称,可不敢当。令狐大侠,这些⽇来可快活哪!”令狐冲躬⾝道:“莫师伯明鉴,弟子奉定闲师伯之命,随同恒山派诸位师姊师妹前赴少林。弟子虽然无知,却决不敢对恒山师姊妹们有丝毫失礼。”莫大先生叹了口气,道:“请坐!唉,你怎不知江湖上人言纷纷,众口铄金?”令狐冲苦笑道:“晚辈行事狂妄,不知检点,连本门也不能容,江湖上的闲言闲语,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莫大先生冷笑道:“你自己甘负浪子之名,旁人自也不来理你。可是恒山派数百年的清誉,竟败坏在你的手里,你也毫不动心吗?江湖上传说纷纭,说你一个大男人,混在恒山派一群姑娘和尼姑中间。别说几十位⻩花闺女的名声给你损了,甚至连…连那几位苦守戒律的老师太,也给人作为笑柄,这…这可太不成话了。” 令狐冲退开两步,手按剑柄,说道:“不知是谁造谣,说这些无聇荒唐的言语,请莫师伯告知。” 莫大先生道:“你想去杀了他们吗?江湖上说这些话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杀得⼲净么?哼,人家都羡慕你 ![]() 令狐冲颓然坐下,心道:“我做事总是不顾前,不顾后,但求自己问心无愧,却没想到累了恒山派众位上下。这…这便如何是好?” 莫大先生叹了口气,温言道:“这五⽇里,每天晚上,我都曾到你船上窥探…”令狐冲“啊”的一声,心想:“莫师伯接连五晚来船窥探,我竟半点不知,可算是十分无能。”莫大先生续道:“我见你每晚总是在后艄和⾐而卧,别说对恒山众弟子并无分毫无礼的行为,连闲话也不说一句。令狐世兄,你不但不是无行浪子,实是一位守礼君子。对着満船妙龄尼姑,如花少女,你竟绝不动心,不仅是一晚不动心,而且是数十晚始终如一。似你这般男子汉、大丈夫,当真是古今罕有,我莫大好生佩服。”大拇指一翘,右手握拳,在桌上重重一击,说道:“来来来,我莫大敬你一杯。”说着便提起酒壶斟酒。令狐冲道:“莫师伯之言,倒教小侄好生惶恐。小侄品行不端,以致不容于师门,但恒山派同道的师妹,却如何可以得罪?”莫大先生呵呵笑道:“光明磊落,这才是男儿汉的本⾊。我莫大如年轻二十岁,教我晚晚陪着这许多姑娘,要像你这般守⾝如⽟,那就办不到。难得啊难得!来,⼲了!”两人举碗一饮而尽,相对大笑。 令狐冲见莫大先生形貌落拓,⾐饰寒酸,哪里像是一位威震江湖的一派掌门?偶尔眼光一扫,锋锐如刀,但这霸悍之⾊一露即隐,又成为一个久困风尘的潦倒汉子,心想:“恒山掌门定闲师太慈祥平和,泰山掌门天门道长威严厚重,嵩山掌门左冷禅 ![]() ![]() 令狐冲心想,那⽇在衡山城外,莫大先生施展神妙剑法杀了费彬,他当⽇明明见到自己在旁,此刻却又如此说,自是不愿留下了形迹,便道:“嵩山派门下行事令人莫测⾼深,这费彬嘛,说不定是在嵩山哪一处山洞之中隐居了起来,正在勤练剑法,也未可知。” 莫大先生眼中闪出一丝狡狯的光芒,微微一笑,拍案叫道:“原来如此,若不是老弟提醒,我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其中缘由。”喝了一口酒,问道:“令狐老弟,你到底何以和恒山派的人混在一起?魔教的任大姐小对你情深一往,你可千万不能辜负她啊。”令狐冲脸上一红,说道:“莫师伯明鉴,小侄情场意失,于这男女之事,可早已瞧得淡了。”想起了小师妹岳灵珊, ![]() 莫大先生静静听完,瞪着酒壶呆呆出神,过了半晌,才道:“左冷禅意 ![]() ![]() ![]() ![]() ![]() 令狐冲心想:“他只道我情场意失乃是为了盈盈,但小师妹之事,也不便跟他提起。”便问:“莫师伯,到底少林派为甚么要留拘任姐小?”莫大先生张大了口,双眼直视,脸上充満了惊奇之状,道:“少林派为甚么要留拘任姐小?你是当真不知,还是明知故问?江湖上众人皆知,你…你…还问甚么?” 令狐冲道:“过去数月之中,小侄为人囚噤,江湖上之事一无所闻。那任姐小曾杀过少林派四名弟子,原也是从小侄⾝上而起,只不知后来怎地失手,竟为少林派所擒?”莫大先生道:“如此说来,你是真的不明⽩其中原委了。你⾝中奇异內伤,无药可治,听说旁门左道中有数千人聚集五霸冈,为了讨好这位任大姐小而来治你的伤,结果却人人束手无策,是也不是?”令狐冲道:“正是。”莫大先生道:“这件事轰传江湖,都说令狐冲这小子不知几生修来的福气,居然得到黑木崖圣姑任大姐小的垂青,就算这场病医不好,也是不枉的了。”令狐冲道:“莫师伯取笑了。”心想:“老头子,祖千秋他们虽然是一番好意,毕竟行事太过鲁莽,这等张扬其事,难怪盈盈生气。”莫大先生问道:“你后来怎地却好了?是修习了少林派的‘易筋经’神功,是不是?” 令狐冲道:“不是。少林派方丈方证大师慈悲为怀,不念旧恶,答允传授少林派无上內功。只是小侄不愿改投少林派,而这门少林神功又不能传授派外之人,只好辜负了方丈大师的一番美意。”莫大先生道:“少林派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你其时已被逐出华山门墙,正好改投少林。那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却为何连自己 ![]() ![]() ![]() ![]() ![]() ![]() 莫大先生叹了口气,道:“这些旁门左道的人物,平⽇除了听从任大姐小的号令之外,个个狂妄自大,好勇斗狠,谁也不肯服谁。这次上少林寺救人,大家知道少林寺是天下武学的祖宗,事情很是棘手,何况单独去闯寺的,个个有去无回。因此上大家说要广集人手,结盟而往。既然结盟,便须有个盟主。听说这些⽇子来为了争夺盟主之位,许多人动上了手,死的死,伤的伤,着实损折了不少人。令狐老弟,我看只有你急速赶去,才能制得住他们。你说甚么话,那是谁也不敢违拗的,哈哈,哈哈!” 莫大先生这么一笑,令狐冲登时満脸通红,情知他这番话不错,但群豪服了自己,只不过是瞧在盈盈的面上,而盈盈⽇后知道,一定要大发脾气,突然间心念一动:“盈盈对我情意深重,可是她脸⽪子薄,最怕旁人笑话于她,说她对我落花有意,而我却流⽔无情。我要报答她这番厚意,务须教江湖上好汉众口纷传,说道令狐冲对任大姐小一往情深,为了她 ![]() 一凝步,向江中望去,只见坐船的窗中透出灯光,倒映在汉⽔之中,一条⻩光,缓缓闪动。⾝后小店酒中,莫大先生的琴声渐趋低沉,静夜听来,甚是凄清。 lUHan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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