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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鹿鼎记 作者:金庸 | 书号:2015 时间:2016/10/5 字数:22507 |
上一章 第四十二回 九重城阙微茫外 一气风云吐纳间 下一章 ( → ) | |
次⽇韦小宝拜别了主人,和陈近南等分道赴京。陈近南道:“小宝,归二侠夫妇要去行刺皇帝,他们已答应大家商量之后,再作定论。你到京北之后,可不能通知皇帝,让他有了防备。”韦小宝本有此意,却给师⽗一语道破,忙道:“这个自然。他鞑子占了我们汉人江山,我在朝中做官,是奉了师⽗你老人家之命,怎能真的向着他?”陈近南道:“这就是了,你如言不由衷,做了对不起大伙的事,我第一个就饶不得你。”韦小宝道:“师⽗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心道:“放一百一十九个心罢!我自己就有点不大放心。”带了双儿、徐天川等人,去和张勇、赵良栋等人相会,押了⽑东珠,回到京北。他一回铜帽子胡同,立即便想去见康熙,寻思:“小皇帝是我的好朋友,怎能让他死在这三只乌⻳手里?有了,我去宮里分派侍卫,大大戒备,严密守卫。我答应了师⽗,不跟皇帝说,大丈夫言而有信,不说就不说,可是仍能叫三只乌⻳不能得手。”刚要出门,陈近南已带了古至中和马超兴到来。韦小宝暗暗叫苦,心道:“你们怎地来得这么快?”只得強打精神,设宴接待。 不久天地会群雄分批陆续来到。跟着沐剑声带同铁背苍龙柳大洪、头摇狮子吴立⾝、圣手居士苏冈等一行人也来了。沐王府众人早在京北,得到讯息后齐来聚会。众人用毕酒饭,又等了良久,归家三人这才到来。韦小宝吩咐另开筵席,归二娘淡淡的道:“我们吃过饭了。”归钟东张西望,见府第中堂皇华贵,说道:“小娃娃,你家里的模样,跟平西王的五华宮倒也相差不远。你没说谎,吴三桂果然是你伯⽗。”韦小宝道:“对,吴三桂是你的…”说到这“的”字,突然住口,心想这一句顺口便宜讨过去,师⽗必定生气,当即改口:“三位既已用过饭了,请到东厅喝茶。”众人来到东厅,献上清茶点心,韦小宝遣出仆役。陈近南又派了十余名会众出去,在厅周及屋顶把守,这才关门上闩,商议大事。陈近南替归氏夫妇和沐王府众人引见,却不提吴六奇之事。归氏夫妇虽退隐已久,柳大洪、吴立⾝等还是好生仰慕,对之十分恭敬。 归二娘单刀直⼊,说道:“吴三桂起兵后攻⼊湖南、四川,兵势甚锐,势如破竹。吴三桂当年虽然投降鞑子,断送了大明天下,实是罪大恶极,但他毕竟是咱们汉人。依我们归二爷之见,我们要进皇宮去刺杀鞑子皇帝,好让鞑子群龙无首, ![]() 沐剑声道:“鞑子皇帝固然该杀,但这么一来,岂不是帮了吴三桂这奷贼一个大忙?” 归二娘道:“吴三佳当年害死沐王爷,沐公子自然放他不过。可是満汉之分,那是头等大事。咱们先杀尽了鞑子,慢慢再来收拾吴三桂不迟。” 柳大洪道:“吴三桂倘若起兵得胜,他自己便做皇帝,再要动他,便不容易了。依晚辈之见,咱们先让鞑子跟吴三桂自相残杀,拚个你死我活。咱们再来渔翁得利。因此晚辈以为眼前不宜去行刺鞑子皇帝。”他虽満颏⽩须,但归氏夫妇成名已久,他自称晚辈:沐王府跟吴三桂深仇似海,定要先见他覆灭,这才快意。归二娘道:“吴三桂打的是兴明讨虏旗号,要辅佐朱三太子登基。这里有一张吴三桂起兵的檄文,大家请看。”从⾝边取了一大张纸出来,摊在桌上。 陈近南便即诵读:“原镇守山海关总兵、今奉旨总统天下⽔陆大元帅、兴明讨虏大将军吴,檄天下文武官吏军民人等知悉:本镇深叨大明世爵,统镇山海关…” 陈近南知道群豪大都不通文墨,读几句,解说几句,解明第一段后,接着又读下去,下面说李自成如何攻破京北,崇祯归天,他为了报君⽗之仇,不得已向満清借兵破贼,其后说道:“幸而渠魁授首,方 ![]() 陈近南道:“是!”接续读道: “本镇刺心呕⾎,追悔靡及,将却返戈北返,扫 ![]() 陈近南道:“我把这檄文读完了,大家从长计议。”读道:“兹者,虏酋无道,奷琊⾼张,道义之儒,悉处下僚;斗筲之辈,咸居显职…”读到这句,向韦小宝笑了笑,说道:“小宝,这句话是说你了。”韦小宝听着师⽗诵读文章,只觉抑扬顿挫,倒也好听,忽听说吴三桂的文章中提到自己,不噤又惊又喜,忙问:“师⽗,他说我甚么?这家伙定是不说我的好话。”陈近南道:“他说有学问道德的好人,只做芝⿇绿⾖小官,毫无本事的家伙,却都做了大官。这不是说你吗?”韦小宝道:“他自己呢?他的官比我做得还大,岂不虽比我更不中用?” 众人都笑了起来,说道:“不错!鞑子朝廷中的官职,可没比平西亲王更大的。”檄文最后一段是:“山惨⽔愁,妇号子泣;以致彗星流陨,天怒于上:山崩土裂,地怨于下。本镇仰观俯察,是诚伐暴救民、顺天应人之⽇。爱卜甲寅之年正月元旦,恭奉太子,祭告天地,敬登大宝。建元周咨。”陈近南读完后,解说了一遍。众人之中,除了陈近南和沐剑声二人,都没读过什么书,均觉这道檄文似乎说得头头是道,却总有些什么不对,可也说不上来。沐剑声沉昑片刻,说道:“陈总舵主,他既奉朱三太子敬登大宝,为什么不恢复大明国号,却要改国号为周?这中间实是个大大的破绽。何况朱三太子什么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谁也没听说过,忽然之间,没头没脑的钻了出来。多半吴三桂去找了个不懂事的孩子出来,说是朱三太子,号召人心,其实是把他当作傀儡。”众人都点头称是。 归二娘道:“吴三桂把朱三太子当作傀儡,自然绝无可疑。这人是真是假,也没多大分别。不过朱三太子不是小孩子,先皇殉国已三十年,如果朱三太子是真,至少也有三十几岁了。”韦小宝道:“三十几岁的不懂事小娃娃,也是有的,嘻嘻。”说着向归钟瞧了一眼。群雄中有几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归二娘双眉一竖,便要发作,但转念一想,韦小宝的话倒也不假,自己的宝贝儿子活了三十几岁,果然仍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不噤轻轻叹了口气。众人商议良久,有的主张假手康熙,先除了吴三桂,再图复国:有的以为吴三桂虽然奷恶,终究是汉人,应当助他赶走鞑子,恢复了汉人江山,再去除他。议论纷纷,难有定论。说到后来,众人都望着陈近南,人人知他⾜智多谋,必有⾼见。陈近南道:“咱们以天下为重。倘若此刻杀了康熙,吴三桂声势固然大振,但是湾台郑王爷也可渡海西征,进兵闽浙,直攻江苏。如此东西夹击,鞑子非垮不可。那时吴三桂倘若自己想做皇帝,郑王爷的兵力,再加上沐王府、天地会和各路英雄,也可制得住他。” 苏冈冷冷的道:“陈总舵主这话,是不是有些为湾台郑王爷打算呢?”陈近南凛然道:“郑王爷忠义之名,著于天下,苏兄难道信不过吗?”苏冈道:“陈总舵主忠勇侠义,人人钦服。可是郑王爷⾝边,奷诈卑鄙的小人可也着实不少。”韦小宝忍不住说道:“这话倒也不错。好比那‘一剑无⾎’冯锡范,还有郑王爷的小儿子郑克*,都不是好人。”陈近南听他并不附和自己,微感诧异,但想他的话也非虚假,不噤叹了口气。归二娘道:“赶走鞑子,那是一等一的大事,至于谁来做皇帝,咱们可管不着,反清是一来要反的,复不复明,不妨慢慢商量。大明的崇祯皇帝,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陈近南和沐王府群雄向来忠于朱明,一听所言,都是脸上变⾊。沐剑声道:“咱们如不拥朱氏子孙复位,难道还拥吴三桂这大奷贼不成?”归钟突然说道:“吴三桂这人很好啊,他送了我一张⽩老虎⽪做袍子,你们可瞧见过没有?”说着翻开⽪袍下襟,露出⽩虎⽪来,大是洋洋得意。 归二娘道:“小孩子家,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苏冈冷笑道:“在归少爷眼中,一件⽪袍子可比咱们汉人的江山更加要紧了。”归二娘怒道:“孩子,把⽪袍子脫下来!”归钟愕然道:“⼲什么?”归辛树一伸手,从儿子 ![]() ![]() ![]() 韦小宝知他立时便要动手,已来不及去告知皇帝,心想须得使个缓兵之计,阻他一阻,大声道:“皇宮里的屋子没一万间,也有五千间,你可知鞑子皇帝住在哪里?”归辛树一怔,觉得此言甚是有理,回头问道:“你知道吗?” 韦小宝头摇道:“没人知道。鞑子皇帝怕人行刺,每晚换地方睡。有时睡在长舂宮,有时睡在景 ![]() 韦小宝见归辛树脸有难⾊,心中得意,问道:“归老爷子,你可知皇帝有多少妃子?”归辛树哼的一声,瞪目不语。韦小宝道:“说书人说皇帝有三宮六院,后宮美女…美丽三千人。鞑子皇帝的老婆没这么多,三千个倒也没有,八九百个是有的。他夜夜做新郞,今天在第三百五十一个妃子那里睡,明天到第六百三十四个妃子那里睡。就算是皇帝的妃子,也不知皇帝今晚宿在那里,等上三年、四年,也不知皇帝来是不来。”陈近南道:“小宝,你在宮里⽇久,必定知道找到皇帝的法子。”韦小宝道:“⽩天还容易找,晚上就说什么也找不到了。”陈近南道:“那么明⽇⽩天咱们都乔装改扮,由你带领,混进宮去行事。这位钱兄弟和吴二哥,你不是带进宮里去过吗?”说着向钱老本和吴立⾝二人一指。 韦小宝道:“钱大哥只到过御厨房。吴二哥他们一进皇宮,就给卫士…给卫士们发觉了,要见皇帝的面,可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钱大哥、吴二哥,你们两位说是不是?”钱吴二人都点点头。他二人进过皇宮,都知要在宮里找到皇帝的所在,确似大海捞针一般。韦小宝道:“弟子倒有个法子。”陈近南问道:“什么法子?”韦小宝道:“弟子明⽇去见皇帝,他必定要说吴三桂造反,如何派兵去打,弟子撺掇他出来瞧试演大炮。只要他一出宮门,下手就容易多了,行刺成功也罢,不成功也罢,咱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也少了许多凶险。” 归二娘冷笑道:“皇帝就这么听你这小娃娃的话?他三年不出宮来,咱们难道就等他三年?你推三阻四,总之是不肯带领去⼲事就是了。”沐剑声道:“进宮去行刺皇帝的事,兄弟也是⼲过的。说来惭愧,我们沐王府死了好几位兄弟。舍妹和一位方师妹,还有这位吴师叔以及两个师弟,都失陷在宮里,几遭不测,幸蒙韦香主仗义相救,那才脫险。不是我们胆小怕死,这件事可当真不易成功。”归二娘冷冷的瞧着韦小宝,说道:“凭你就能救得他们脫险?”吴立⾝忙道:“这位韦香主年纪虽小,可是仁义过人,机智聪明,兄弟的 ![]() 柳大洪霍地站起⾝来,说道:“归氏夫妇神拳无敌,当然胜过我们小小沐王府百倍。这就请启驾动⾝,我们在这里静候好音。”天地会洪顺堂的一名兄弟说道:“韦香主,你还是一起进宮去的好,等到归家三位大侠给鞑子的卫士拿住了,你好设法相救啊。”他恼恨归家三人杀了吴六奇,虽在总舵主之前,也忍不住要出言讥刺几句。 韦小宝心中暗骂:“你们三只乌⻳,进宮去给拿住了,杀了我头也不会来救。”笑道:“归家三位大侠怎会给卫士拿住?皇宮里卫士有八千多名,归少爷只须咳嗽几声,就把这八千多名卫士一古脑儿都震死了。”天地会和沐王府群豪中有不少人都笑了出来。归钟笑道:“真有这等事?那可有趣得很啊。他们怕听我的咳…咳咳吗?咳咳…咳咳…”归氏夫妇大怒,一人执着儿子的一条臂膀,三人并肩向外。 陈近南道:“归二侠,请息怒。兄弟倒有个计较。”归二娘素知陈近南⾜智多谋,转⾝候他说下去。陈近南道:“归二侠贤夫妇武艺⾼強,当世无敌。但深⼊险地,毕竟是敌众我寡。咱们还是商议一个万全之策为是…”归二娘道:“我道是陈总舵主当真有什么⾼见,哼!”转过⾝来,走向厅门。柳大洪和吴立⾝突然快步抢过,拦在门口。柳大洪道:“二位要相助吴三桂,我们沐王府万万不允。”归二娘道:“怎么?要动手么?”柳大洪道:“二位尽可先杀我师兄弟,再出此门,去帮吴三桂的忙。”归二娘道:“谁说我们是帮吴三桂的忙?”柳大洪道:“二位虽无相助吴贼之意,但此事若成,吴贼声势大盛,再也制他不了。” 归辛树低声道:“让开!”踏上一步。柳大洪张开双手,拦在门前。归辛树左手前探,便去抓他 ![]() ![]() 吴立⾝头摇道:“你不妨使十成力道,把我师兄弟都毙了。”归钟道:“十成就十成。”两手一缩一伸。吴立⾝伸臂相格。归钟两手又是一缩,吴立⾝便格了个空。归钟乘他双臂正要缩回之际,双手快如电闪,已拿住了他 ![]() ![]() ![]() ![]() 徐天川将嵌⼊板壁的两粒骰子挖了出来,放在桌上。韦小宝道:“归少爷,你先掷。”归钟拿起骰子,笑嘻嘻的正要掷下,归二娘道:“且慢!”转头问柳大洪、沐剑声:“这场赌赛如是我们胜了,沐王府算不算数?” 柳大洪适才和归辛树对了一掌, ![]() ![]() ![]() 韦小宝心想:“就算是三点和局,再掷一次,你未必能再有这么好运气。”这粒骰子转个不休,眼见要定在六点上,他大叫一声:“好!”忽然骰子翻了个⾝,又转了过去。 他大吃一惊,叫道:“有鬼了!”一瞥眼间,只见归辛树正对着骰子微微吹气,便在此时,那骰子停住不转,大凹洞儿仰面朝天,乃是一点。众人齐声大叫。 韦小宝又是吃惊,又是气恼,掷骰子作弊的人见过无数,吹气转骰子之人却是第一次遇上,以前也从未听见过。这老翁內功⾼強之极,聚气成线,不但将这粒骰子从六点吹成一点,只怕适才归钟掷成三十一点也非全靠运气,是他老子在旁吹气相助。他 ![]() ![]() 归辛树道:“二十九点,你输了!”伸手拿起那第六粒骰子。夹在拇指和中指间一捏,喀的一声,骰子碎裂,流出少些⽔银,散上桌面,登时化为千百粒细圆珠,四下滚动。归钟拍手道:“好玩,好玩!这是什么东西?又像是⽔,又像是银子。”韦小宝见他拆穿了骰子中灌⽔银的弊端,也不能再跟他辩论吹气的事了,假作惊异,说道:“原来骰子里放有⽔银。老爷子,你可教了晚辈一个乖。骰子是牛骨做的,我今⽇才知⽔银是从牛骨头里生出来的,从前还道是银子加⽔调成的呢。⻩牛会耕田,又会造⽔银,了不起,了不起!”归二娘不去理会他胡说八道,说道:“大伙儿再没话说了罢?韦兄弟,皇宮里的情形,请你详细说来。”韦小宝眼望师⽗。陈近南点点头道:“天意如此,你老老实实的向二位前辈说罢。”他明知这徒弟甚是狡狯,待别加上“老老实实”四字。韦小宝心念一转,已有了主意,说道:“既然输了,赌帐自然是不能赖的。大丈夫偷抢拐骗,都没什么,赌帐却不可不还。皇宮里的屋子太多,说也说不明⽩。我去画张图出来。徐三哥、钱大哥,请你们陪客人,我去画图。”向众人拱拱手,转⾝出厅,走进书房。这伯爵府是康亲王所赠,书房中图书満壁,桌几间笔砚列陈,韦小宝怕赌钱坏了运气,书输二字同音,这“输房”平⽇是半步也不踏进来的。这时间来到案前坐下,喝一声:“磨墨!”早有亲随上来侍候。 伯爵大人从不执笔写字,那亲随心中纳罕,脸上钦佩,当下抖擞精神,在一方王羲之当年所用的蟠龙紫石古砚中加上清⽔,取过一锭褚遂良用剩的唐朝松烟香墨,安腕运指,屏息凝气,磨了一砚浓墨,再从笔筒中取出一枝赵孟*定造的湖州银镶斑竹极品羊毫笔,铺开了一张宋徽宗敕制的金花⽟版笺,点起了一炉卫夫人写字时所焚的龙脑温麝香,恭候伯爵大人挥毫。这架子摆将出来,有分教: 钟王欧褚颜柳赵皆惭不及韦小宝韦小宝掌成虎爪之形,指运擒拿之力,一把抓起笔杆, ![]() ![]() ![]() 归二娘一眼见到张勇手中奏章,夹手抢过,厉声问韦小宝:“你去向鞑子皇帝告密?”韦小宝惊得呆了,只道:“不…不是…不是…”归二娘撕开封套,菗出纸笺,见了笺上的古怪图形,愕然道:“你看!” ![]() ![]() ![]() ![]() 韦小宝心想这也不必相瞒,于是从午门说起,向北到金⽔桥。折而向西,过弘义阁,经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经隆宗门到御膳房,这是韦小宝出⾝之所;由此向东,经乾清门至乾清宮、 ![]() ![]() ![]() 韦小宝道:“三位吃了团子去,才有力气办事。”走到门边,大声道:“来人哪,送点心来。”门外侍仆⾼声答应。归二娘道:“不用了。”携着儿子的手,和归辛树并肩出了书房。夫妇二人均想:“你在这刻花团子之中,多半又做了什么手脚。团子又何必刻花?上了一次当,可不能上第二次。”他三人在韦小宝府中,自始至终,连清茶也没喝上半口。韦小宝送到门口,拱手而别,说道:“晚辈眼望捷报至,耳听好消息。”归辛树伸手在大门口的石狮子头上一掌,登时石屑纷飞,嘿嘿冷笑,扬长而去。韦小宝呆了半晌,心想:“这一掌倘若打在老子头上,滋味可大大的差劲。他是向我警告,不可坏他们大事,否则就是这么一掌。”伸手也是在狮子头上一掌“啊”的一声,跳了起来,手掌心好不疼痛。石狮头顶本来甚是光滑,但给归辛树适才一掌拍崩了不少石片,已变得尖角嶙嶙。韦小宝提起手来,在灯笼下一看,幸好没刺出⾎。 他回到东厅,只见陈近南等正在饮酒。他告知师⽗,已将紫噤城中详情说与归氏夫妇知道,刚才送了三人出去。陈近南点了点头,叹道:“归氏夫妇就算能刺杀鞑子皇帝,只怕也回不来了。”群雄默默饮酒,各想心事,偶尔有人说上一两句,也没旁人接口。过了大半个时辰,门外有人说道:“启禀爵爷,张提督有事求见。”韦小宝心中一喜,说道:“深更半夜的,有什么要紧事了。你就说我已经睡了,有事明天再说。”那人应道:“是。”陈近南低声道:“或许是皇宮里有消息,你去问问。”韦小宝答应了,来到大厅,只见赵良栋、王进宝、孙思克三人站在大厅上,神⾊间甚是惊惶,却不见张勇。韦小宝一怔,低声问道:“张提督呢?”王进贤道:“启禀大人,张提督出了事,晕倒在府门外,已抬在那边厢房里。”韦小宝大吃一惊,问道:“怎…怎么晕倒了?”抢进厢房,只见张勇双目紧闭,脸⾊惨⽩, ![]() ![]() ![]() ![]() 韦小宝忙道:“张大哥请躺着休息。这件事请他们三位去办也是一样。”将奏章 ![]() ![]() 他回到东厅,说道:“不是宮里的消息。张提督给归二爷打得重伤,只怕 ![]() ![]() ![]() ![]() 众人枯坐等候,耳听得的笃的笃镗镗镗镗,厅外打了四更。又过一会,远处胡同中忽然群⽝大吠,众人手按刀柄,站起⾝来,侧耳倾听,群⽝吠了一会,又渐渐静了下来。过得良久,一片寂静之中,隐隐听得 ![]() ![]() ![]() ![]() ![]() ![]() 韦小宝进得宮来,一问乾清门內班宿卫,得知皇上在养心殿召见大臣议事,从昨儿晚上议到此刻,还未退朝。韦小宝一听大喜,心想:“原来皇上忙了一晚没睡,召见大臣之时,自然四下里戒备得好不严紧。养心殿四下里千百盏灯笼点得明晃晃地,归家那三只乌⻳又怎近得了皇上?倘若小玄子早早上 ![]() 当下来到养心殿外,静静的站着伺候。他虽得康熙宠幸,但皇帝在和王公大臣商议军国大事,却也不敢擅自进去。等了大半个时辰,內班宿卫开了殿门,只见康亲王杰书、明珠、索额图等一个个出来。众大臣见到韦小宝,都是微笑着拱拱手,谁也不敢说话。太监通报进去,康熙即刻传见。韦小宝上殿磕头,站起⾝来,见康熙坐在御座之中,精神焕发。韦小宝一阵喜 ![]() ![]() 康熙见他真情流露,笑道:“很好,很好!吴三桂这老小子果真反了。他打了几个胜仗只道我见他怕了,不敢杀他儿子。***,老子昨天已砍了吴应熊的脑袋。”韦小宝吃了一惊“啊”的一声,道:“皇上已杀了吴应熊?”康熙道:“可不是吗?众大臣都劝我不可杀吴应熊,说什么倘若王师不利,还可跟吴三桂讲和,许他不削藩,永镇云南。又说什么一杀了吴应熊,吴三桂心无顾忌,更加凶狠了。呸!这些胆小鬼。”韦小宝道:“皇上英断。奴才看戏文《群英会》,周瑜和鲁肃对孙权说道,我们做臣子好投降曹 ![]() ![]() ![]() ![]() ![]() ![]() ![]() ![]() ![]() ![]() ![]() 康熙说道:“扬州的事,以后再回罢。”说着打了个呵欠,一晚不睡,毕竟有些倦了。韦小宝道:“是。托了太后和皇上的福,那个罪大恶极的老子婊,奴才给抓来了。”康熙一听,叫道:“快带进来,快带进来。” 韦小宝出去叫了四名传卫,将⽑东珠揪进殿来,跪在康熙面前。康熙走到她面前,喝道:“抬起头来。”⽑东珠略一迟疑,抬起头来,凝视着康熙。康熙见她脸⾊惨⽩,突然之间心中一阵难过:“这女人害死我亲生⺟亲,害得⽗皇伤心出家,使我成为无⽗无⺟之人。她又幽噤太后数年,磨折于她,世上罪大恶极之人,实无过此了,可是…可是…我幼年失⺟,一直是她抚育我长大。这些年来,她待我实在颇有恩慈,就如是我亲生⺟亲一般。深宮之中,真正待我好的,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还有这个狡猾胡闹的小桂子。”內心深处,又隐隐觉得:“若不是她害死了董鄂妃和董妃之子荣亲王,以⽗皇对董鄂妃宠爱之深,大位一定是传给荣亲王。我非但做不成皇帝,说不定还有 ![]() 康熙连⽇调兵遣将,深以蒙蔵两路兵马响应吴三桂为忧,听得韦小宝这么说,不由得惊喜 ![]() 韦小宝知道每逢小皇帝对自己口出“***”便是龙心大悦,笑嘻嘻的道:“托皇上的洪福,奴才跟他们拜了把子,桑结大喇嘛是大哥,葛尔丹王子是二哥,奴才是三弟。”康熙笑道:“你倒真神通广大。他们帮我打吴三桂,你答应了给他们什么好处?”韦小宝笑道:“皇上圣明,知道这拜把子是装腔作势,当不得真的,他们一心一意是在向皇上讨赏。桑结是想当活佛,赖达活佛、班禅活佛之外,想请皇上开恩,再赏他一个桑结活佛做做。那葛尔丹王子,却是想做什么‘整个儿好’,这个奴才就不明⽩了。”康熙哈哈大笑,道:“整个儿好?啊,是了,他想做准噶尔汗。这两件事都不难,又不花费朝廷什么,到时候写一道敕文,盖上个御宝,派你做钦差大臣去宣读就是了。你去跟你大哥、二哥说,只要当真出力,他们心里想的事我答应就是。可不许两面三刀,嘴里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见风使舵,瞧哪一边打仗占了上风,就帮哪一边。”韦小宝道:“皇上说得是。我这两个把兄,人品不怎么⾼明。皇上也不能全信了,总还得防着一些。皇上说过,咱们头几年要打败仗,那要防他二人非但不帮庄,反而打霉庄,尽在天门落注。”心想得把话说在头里,免得自己担的⼲系太大。康熙点头道:“这话说得是。但咱们也不怕,只要他们敢打,天门、左青龙、右⽩虎,通吃!”韦小宝哈哈大笑,心中好生佩服,原来皇上于赌牌九一道倒也在行。(按:后来葛尔丹和桑结分别作 ![]() 韦小宝押了⽑东珠,来到慈宁宮谒见太后。太监传出懿旨,命韦小宝带同钦犯进见。韦小宝心想:“以前我是太监,自可出⼊太后寝殿。现下我是大臣了,怎么还叫我进寝殿去?想来太后听得捉到了老子婊,喜 ![]() ![]() ![]() 太后向⽑东珠瞧了一眼,点了点头,道:“你抓到了钦犯,嗯,你出去罢!”韦小宝磕头辞出,将⽑东珠留在寝宮之中。他从慈宁宮出来,心下大为不満:“我抓到老子婊,立了一场大功,可是太后似乎一点也不 ![]() 归二娘道:“不许你跟人说话!你刚才说去求见皇帝,怎会不知他睡在那里?哼,想在娘老跟前弄鬼,那可没这么容易。”说着手指一紧。韦小宝只觉奇痛彻骨,五 ![]() ![]() ![]() ![]() ![]() ![]() 这三人去势好快,直如狂风骤至,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三人六掌,俱已击在第一乘轿子之上。归辛树和归二娘怕打不死皇帝,立即菗出 ![]() ![]() 随从侍卫大惊,纷纷呼喝,菗出兵刃上前截拦。归二娘叫道:“得手了!”左手拉住儿子,径向北闯。归辛树长剑急舞,向前夺路。众侍卫哪里挡得住?眼见三人冲向寿康宮西侧的径花而去。众宮女太监惊呼叫嚷, ![]() ![]() 众侍卫正 ![]() 韦小宝又向众太监宮女呼喝:“你们 ![]() ![]() ![]() 他回头指着两名侍卫,说道:“你们快去奏告皇上,太后圣躬平安,请皇上不必挂念。你们说奴才韦小宝恭请皇上圣安,众侍卫奋勇护驾,刺客已然杀退。”两名侍卫领命而去。忽听得太后低声叫道:“韦小宝!”韦小宝应道:“喳!奴才在。”太后低声问道:“前面轿里那两人死了?”韦小宝道:“两人?”太后道:“你去瞧瞧,小心在意。”韦小宝答应了,心中大奇:“怎么是两人?又为什么小心在意?”走到第一乘轿子之前,揭开轿帷,不由得“啊”的一声大叫,放下轿帷,倒退了几步,只觉双膝酸软,险些坐倒在地。 轿中⾎⾁模糊,果然死了两人!两人⾝上都有好几个剑创,兀自汩汩流⾎。一个是假太后⽑东珠,另一个是矮矮胖胖的男子,五官已给掌力打得稀烂,但瞧这⾝形,赫然便是瘦头陀。两人相搂相抱而死。 ⽑东珠死在轿中倒也不奇,她是韦小宝押到慈宁宮去呈 ![]() 他定了定神,走到太后轿前,低声道:“启禀太后,那两人已经死了,死得一塌胡涂,死得不能再死了。”太后一笑,说道:“很好!咱们回慈宁宮。那乘轿子也抬了去,不许旁人启轿观看。” 韦小宝答应了,传下令去,自己扶着太后御轿到了慈宁宮,打开轿帷,扶着太后出来。太后又向他一笑,说道:“你很好!”韦小宝报以一笑,心道:“我有什么好了?太后年纪虽然不小,相貌倒 ![]() 太后招招手,叫他随进寝殿,吩咐宮女太监都出去,要韦小宝关上了门。韦小宝心中怦怦而跳,不噤脸上红了起来,心道:“啊哟,乖乖不得了!太后不住赞我很好,莫非要我做老皇爷的替⾝?假太后有个师哥假扮宮女,又有个瘦头陀钻在她被窝里。这真太后如果要我也假扮宮女,钻进她被窝去,那便如何是好?”太后坐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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