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紫玉成烟无弹窗相关的优秀架空小说请关注鹿晗小说网
鹿晗小说网
鹿晗小说网 军事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科幻小说 乡村小说 网游小说 仙侠小说 竞技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同人小说 架空小说
小说排行榜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推理小说 重生小说 历史小说 总裁小说 玄幻小说 穿越小说 灵异小说 综合其它 经典名著
好看的小说 沟女物语 纵情忘爱 流氓老师 家教情事 乱爱之美 岁月欢歌 夏日浪漫 畸爱博士 笑傲神雕 雪月风花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鹿晗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紫玉成烟  作者:锦城 书号:13512  时间:2017/4/26  字数:9768 
上一章   第十章 欲写彩笺书别怨    下一章 ( → )
  是晚商议一夜,均觉此事困难重重。虽龙元帅支持,但他所起作用是善后,诛杀许瑞龙,却要我们来做。许瑞龙武功深不可测,即请云姝如刘玉虹等到京,如一击不成,这以后许相挟势报复,清云及宗府处境可就艰难之甚。

  我前两晚便不曾歇好,来来去去只是说着同一件事,到得后来,便是坐在那儿神游天外,质潜送我回来休息。午时方起,宗府里的气氛倒象又变了一变,混沌而暧昧,仿佛有某种不寻常之事,人人见了我都面尴尬,质潜不见踪影。直至晚间十五一脸愁容地找来:“文姑娘,请去沉香亭看看少爷――劝劝他。”

  宗府花园完全以刘玉虹喜好来设计,和为宗华特植的果林有异曲同工之妙。刘玉虹喜热闹,遍植繁花,泱泱成花海影山,却绝不刻意挑选名种,随意点缀,石畔、苔宗府里的人仿佛都突然失踪了似的,质潜也消失了。荫、水渭自有绝品。时当三月,开花时节,园间姹紫嫣红,大丛大丛的牡丹、绣球、玉兰、海棠、美人蕉竞相争放,花香浮动,氤氲如酒,枝枝叶叶中透出意阑珊。沉香亭立于斜晚照一地花影之间,他扶案对花,自斟自饮,眼神扫过走近的人影,飘忽游离不定,已有了十二分酒意淋漓。

  我上前夺下他的酒杯:“不要再喝了。”

  他醉眼朦胧地看上来,嘴里模模糊糊地叫:“小蔷…小蔷…”我手一颤,酒杯几乎落地,他犹未知觉,紧紧抓住我,喃喃而语:“小蔷,我不是有意负你…”“质潜,你喝醉了。”

  “我…不,小蔷,我有话要对你说明白。”挣扎间,他袖中一纸红影闪出,轻飘飘坠于地面。我全力扶着他,柔声道:“不必说,我知道。你自然不是有意的,等此间大事一了,就去找小蔷解释。”

  他忽然安静下来,若有所思地盯住我:“你恨我了,是不是?”

  口下大有诘问之意,也不知他究竟对着谁此言,我微笑说:“你醉了,好生回去歇着,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招手令小鬟上前,扶他回房,他不怎么反抗,打着趔趄,一面离开,一面呵呵笑着:“小蔷,你也象她一样了,总提醒我正事、正事…”

  “象她一样”这个她是我吗?他口口声声“小蔷”我立于当面而不识,酒后吐真言,看起来银蔷在他心里,还是无可替代的啊。

  我一转头,瞥见了地上那封书简,内页向外打开,出几行墨迹,刚才手忙脚,倒忘了质潜有物事遗落。我上前捡起,红笺散出一缕若有还无的幽香,几个字不期然跃入眼帘:“质郎如晤。”是银蔷的信,如此说来,质潜醉酒,是因这封信函所起。这么一沉间,不由得向下面瞧去:

  “妾在异地,常思前尘如梦,酒后戏言不以为真,况孽缘已失,与君更无瓜葛。知君任重而道远,所可力持,唯文大姐姐,望君切勿蹉跎。”

  下面附着四句诗: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书信草草,不过廖廖数行,连那诗在内,意思都极淡极浅,却是触手可感的相思成灰,无言绝望。字尾行末,墨迹浅浅化开,只不知是银蔷的泪,还是质潜的泪?

  心中如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分不清是悲还是惊,是怒还是恸。怪不得银蔷催问婚事,怪不得质潜自承婚约,原来――这就是谜底,孽缘、孽缘!原来,银蔷为质潜有了孩子!

  这团炙烧的烈火之间,又有一块坚冰,一丝丝冰冷僵硬地填入,渐渐麻木整个臆。我回园第一天,便看到质潜给其它女子画像,极尽惑,以他的家世和才貌,不受到众星拱月般的围追堵截反不可信,我对他从没更高指望。但是,对他自责的“登徒子”、“无药可救”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深思。想不到他当真是做下了必须负责的事情,这个人,一向只是轻描淡写。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任由银蔷有了孩子,任由她孤身失意返回家乡,不闻不问,毫不关心?清云虽行江湖事,但也决不容许治下弟子未婚而孕,以谢帮主等精明,银蔷纵然避入乡间,又怎能瞒得住?

  我愣愣坐倒,心翻涌。想到刚才质潜所说的“你恨我了,是不是?”――重重地恨起来,那个子,那个失德无行的子,明知是负了人家,潜意识里,却还在盼望着是银蔷恨他,是银蔷决绝。

  第一次,对质潜真正的失望。也许,他真是太受优容宠待了,自小起人人围着他转,替他着想,任他行事,竟养成他这样的自私霸道,可以对身外事不管不顾!

  花外轻响,这声音来得突兀,如是宗府内人经过,脚步决不会这么轻悄戒备。天时渐晚,宗府内外数千盏明灯陆续燃起,倒是我所处的沉香亭,高悬的灯笼还未点亮,外围的光线和着半明半暗的夕阳斜晖,映得光影涌动,参差明暗。如有人暗袭,恰是最佳时机。

  声响停在蔷薇架外,果然不是明路上来的。我整理了面前石案,袖拢书简,不紧不慢地由阶上走下。

  沉香亭建在人造斜坡上,大红杜鹃盛放如灼灼火焰。经过蔷薇架,忽以足尖踢起一丛杜鹃,花瓣散作漫天彤云,斜刺里飞出。的同时,我跃过篱墙,刚喝问,却听得对方大声惊叫:“啊哟!”声音清脆,犹带童稚,架下掌风击出,我在半空还了一招,这才翻身落到地面,看清面前两个人,不承望是彭文焕和龙天岚这两个捣蛋鬼。

  那惹事生非的小家伙拍手大笑:“文大姐姐好俊的身手!要是你出的不是花瓣,而是暗器,这会子我只能乖乖躺着啦!”我的功力尚不足飞花伤人,花只为惊敌不为伤敌,但数百片花瓣一齐飞出,这少年不及躲避,落一身花瓣,连那张可恶的小脸蛋上也粘了两片。再看彭文焕,笑呵呵一揖到底,一袭灰衫清萧疏:“姐姐,得罪了。”

  “怎么会是你们?”我皱着眉头“你们进来,可曾见到温八爷?”

  文焕笑道:“宗府新上设防,我和岚弟很是好奇,想试试能够闯进几重防护才被现。多有得罪,待会姐姐在宗大哥、温八爷面前帮我们美言几句。”

  我皱了皱眉头,文焕这么做,行为略显莽撞。宗府新上三层卡哨,两个人悄没声息的一路闯进来,可见得三层卡哨极其无能,最关键他还带了个纯粹的外人龙天岚,宗府即使表面不说,暗地底难免不,问道:“这早晚过来,是有什么要事?”

  文焕一拍头:“瞧我这记,贾仲哥哥来了,我是特特过来报讯的,若是方便,请姐姐和宗大哥过去别邸。”

  我失笑道:“嗯,原来你是‘特特’过来报讯的,才私闯宗府这么胡闹。要不是‘特特’的,这会子打了个转又该回去了。”

  我引他们到了前厅,见了温八等人,只说是和他们约好的。温八笑嘻嘻的不加多问,一面强行叫醒质潜,出去清云分舵。

  我策马到质潜身边,把书简还给他:“对不住,我捡到了,…也看到啦。”

  质潜喝过醒酒汤,精神尚可,只眼底藏了几分酒意,茫然地接过,攥在手里,苦笑着:“我…”

  初见银蔷的信百转千思,由不得恨他怨他,这会儿见了面,又替他想起种种说辞,他是想要负责的不是吗?他是深深自责着,痛恨自己的不是吗?不然,风月几时暗换了那明朗清廓,添来如许憔悴,不言悲凉?却只道:“她对你情深意重,切莫辜负。”

  孩子虽没了,并不代表他就有理由不再负起那份责任。

  贾仲等候已久。带来谢帮主口令,对此间局势只“圆融应变”四个字,更有价值的是他带来了一份有关许瑞龙的机密文件。

  我们和许瑞龙冲突,与龙谷涵结盟是近之事,计算行程,贾仲出之,谢红菁无论如何不能预知。当此关头,送来这份许瑞龙的材料,自是这边的事态展,早在谢帮主算中。

  有关许瑞龙来历记录并不复杂:粤猊,来历不明的绝美少年,疑系孤儿,为清云宿敌黄龚亭收养并指派,刻意结识朱若兰,由此接近清云。包藏祸心,掀起清云历次血案。吴怡瑾数度擒到此人,有杀他之意,念其不是恶,每次均为其逃脱。

  此人一度消失。重新出现时化名许瑞龙,破脸毁容,变得奇丑无比、然而心机深沉,为皇帝力助,覆朝倾宫由此人一手安排。十年来逐步集相权、兵权于一身,具倾国之权位,势成祸患。

  许瑞龙有一,娶因不明,为上阱蔡家族长之女。迹以后,许瑞龙逐儿,人尽失。前其病亡,留一子于蔡氏祠堂,身患重病。

  他最初出现,假装文弱书生,实兼数家之长,尽得黄龚亭真传之外,还有一身诡异的功,具体来路不可考。

  其下附详尽材料,是化名许瑞龙之后的他,在朝堂上所干种种恶行,列出了他的帮凶、和他的政敌两张不同的名单,以及这些人的势力强弱,性格习惯。其中,赫然连皇帝也列为其敌,资料中对于皇帝只有“好胜,喜功”五个字的形容。仅以此看,这位好胜爱面子的皇帝,不可能自己出面反对十年来一直对外洋洋号称“宠信如己”的权相。但皇帝暗藏杀机,谢帮主竟把握得如此精准,不由不令人佩服。

  也有关于龙谷涵的分析,被视为许瑞龙最有威胁的大对头,但对许相多年来苦无实际对付手段。这真是说到了点上,即使我们和龙元帅结盟,他所能提供的,也唯有“不惜任何手段除去此人”之建议,他所能为的,仅是善后。

  材料里虽然提到我母亲,但一带而过,对于粤猊哄朱若兰,我母亲几次擒放皆未加详述。但在这份材料里,十分清楚明确的记录了彭岳勖罹难全过程,甚至收录了许瑞龙给瑞芒大公的数封书信笔录,信中透了大离军队兵力分布,铁证如山,许瑞龙是里应外合致使彭岳勖一战而败的关键因素。不但如此,在张恒贞沙场上拾夫骨殖回到边关,魔巫流言忽起,也是被暗中操纵着的。

  文焕自成人知事起,便不断在追究父母死因,数年猜疑,终得落实,目中如出火来,大声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一掌击在桌面,灯烛扑的倾倒。

  我扶起烛台,轻声道:“文焕,这人武功太强,还需从长计议。我们四人加起来也非其对手。”

  文焕冷笑,想说什么却又忍住,灯花爆起,不住毕剥声响,我凝视着微弱的烛光,想起了曾向慧姨夸口所言:不能力敌,便当智取,眼前看来,连智取的可能也极小。

  这份材料未曾揭示许瑞龙真正的身世之谜,倒把我们引向另一个迷茫的深渊,从材料所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没有弱点。

  一个人,可以狠心到不要儿子,待结子,还有什么能撼动到他那冰冷如铁的心?

  质潜弯起手指,一下下敲在桌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他与我们势成水火,很难接近,更遑论趁其不备的接近。”我说着,心下微微一动,我要接近他,倒不是没有机会。

  质潜深深看我一眼,有点紧张:“可别单身去冒险。文焕更加不许莽撞!我所说的攻其不备,是指他下的三月生死状而言。一战成败往往只看谁抢得先机,他说过,三月之后方才对付我,这人自负能耐,想必不会反悔。这三个月里面,我不相信他一次落单机会也没有。”

  “即使落单,我们也不是他对手,以他武功之高,怕是连虹姨也非其敌。想要单独接近他或有可能,大批人马接近则不现实。”我冷静地提醒他,想起此人武功之可怕,心头犹自冒出阵阵寒气“况且,从材料上来看,他可全然算不上是个言出必践之人。”

  “材料材料!”文焕再也忍不住地作起来,忿忿然道:“那就对着这些没用的纸,一天到晚盘算筹划个没完没了等死吧!”

  他募地起身冲出,房外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吼,龙天岚叫着“文焕哥哥”尾随而出。质潜稍一犹豫,也起身追了出去。这里数他最大,自然要负起为长兄的责任。

  文焕吼声惊天动地,出离愤怒,我和贾仲两人在房内面面相觑。

  半晌,我问:“慧姨好吗?”我一直是想,慧姨该托人捎封书信来的,可知我多么盼等她的援助她的指教啊。

  万万不曾料到贾仲的回答竟是:“慧姨如今生不如死。”

  好比一记炸雷,在我头顶轰然炸开:“你说什么?!”

  贾仲垂下了头,不敢接触到我震惊的目光:“老夫人又到了清云,直接找慧姨,不知谈了些什么。之后就大雷霆,责问我母亲不应放纵慧姨前犯之罪,由她大胆妄为。”

  “慧姨怎么说?”

  “她向老夫人请罪。”贾仲回答“于是当年旧案提起,慧姨被足,言,甚至身。”

  我心里不住冷下去:“什么叫足,言,身?”

  “她本该押入重牢,只不过现有两名弟子,责任未了,就以冰衍院为狱,终其一生,不得出冰衍一步,不得见外人。此为足。

  “言,除了原先服侍她的丫头以外,冰衍院另添两名婆子,成加以约束。教授弟子,不得讲题外之话,连得嘘寒问暖都不许多置一辞。

  “还有身,她着囚衣,虽不加镣铐,手上却缚一只金铃,所到之处,必有声响,以此来限制自由。”

  贾仲淡淡的语气,多了几分悲伤:“因而她现在,是笑也不能,哭也不能,立也难,行也难,生不如死,大苦至斯。”

  我以手住桌面,眼前灯影摇晃,天旋地转。

  慧姨从前说旧案随时可翻,我以为只是随口一句,哪知我离开不过三月,巨变已成。

  “我苟活于世,尚有心愿未了。我会小心在意,不叫这旧案重翻。”这旧案已经翻了,而且是白老夫人翻的。老夫人何以会翻?!

  贾仲犹在感慨:“我想,慧姨人还在,但她心已死了。她被人这般凌辱,但见过她的人都说,从头至尾,未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慧姨子不如我母亲刚决,却决非含辱偷生之人,她究竟有何心愿未了?我深深懂得,只会为了一个人,一件事,那是为了我的母亲,为我的母亲!她是为她清誉未复,还是有别的更重要的理由?!

  一些我不敢深思的事情,如狂飙卷过,拨云见雾般的自行明朗。清誉令名,这是我作为一个女儿极力为父母身后成之事,但在慧姨心里,未必重要,况且连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我母亲临死之时,恩怨俱泯,慧姨的情,亦非怨怨相报之人。那么,是为什么,…为什么?!

  我甫回清云,即听她提起,我还有一个弟弟或妹妹,当时大惊。

  但慧姨自那次以后再未提过,想是看到了我的抗拒,不愿深谈,那孩子多半尚未找到,至少是没能确认。――没想到一朝案翻,限制了自由。

  我克制住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失控情绪,尽量不动声:“小妍怎么样了呢?”

  “那孩子…以前常是生事,经此一事,却似突然长大。刚开始她整沉默,一个字也不说,慧姨不哭,她竟也滴泪未落。我们都很替她担心,以为她受创太深。哪知不几又恢复了往常情,照样爱笑爱闹,到处惹事淘气。只有一件,旭蓝常常去求我母亲、求绫姨她们宽赦慧姨,她从来不去。这孩子年纪虽小,心思埋得忒深,竟是谁也看不穿了。”

  我怅怅出神。慧姨对她那无限宠溺,以及慧姨提到的弟妹之语,总令我无端害怕,在清云园那段日子,刻意与小妍保持一段距离,不知如何,又不由自主地关心她。我本担心,这孩子情急燥率真,锋芒太盛,只恐遭受挫折,但以此看来,她又是成长得过快了。

  “文大姐姐,”忽然觉贾仲目不稍瞬地注视着我,一字一字地问“你想见辛大哥么?”

  咏刚化名谷荆,早于月前暗入京城。

  我整天忙碌于拜访朝廷官员,与各方势力好、会谈、甚而勾心斗角,咏刚下落划过心湖,偶尔泛起几丝涟漪,倒是贾仲这样一个全然的旁观,更为察。

  由着贾仲的指点,东方出第一线曙光,我来到一个又脏又的集镇上,镇前有河,混沌的河水夜向东,一种恶臭的味道充斥于街头巷尾。我穿洁净的白衣,着高雅的丝履,乍出现,便吸引观无数。

  向左三转,右边小巷第二家。勉强辨认出那被年长月久烟熏得失了颜色和形状的四个字:归至客栈。

  悄立于这家破败无生气的小客栈,新鲜润的早雾轻面庞,我在那扇半掩着的红漆门前盘桓了好久,始终鼓不起勇气,伸手敲门。上方摇摇晃晃的纸灯笼,一如我起落忐忑的心。京都居然也有这种类似贫民窟的地方,为什么,他会选择在这里安身?

  他为何来到京城?贾仲不肯明言,言下尚有未尽之意。我没细问,我一心一意相信着,咏刚是找我来的,或,他就是有意隐居于这样一个贫困之地,他在等待,等待着我现他的关心,等待着我完成大事,与他相会。

  店门却“呀”的开启,我反映极快地向旁边急闪,从店门后面伸出一只肥胖的手,半截碧绿袖子,一盆污水向外横泼倾倒。

  那只手随后缩进,我不再犹豫,把门轻轻一推,叫道:“店家!”

  店堂内采光不足,昏昏沉沉,一名中年胖妇人,面盆犹抓在手里,身上穿着鲜已极,大红袄,碧绿裙子,头上花朵,尽管涂抹了重重的脂粉,掩不住长年劳作的糙气息,双目圆瞪地对着我。

  “店家,这儿可有一位姓谷的相公么?”

  那妇人惊愕的表情渐渐收去,但也没换上客应有礼仪,肆无忌惮的目光上下打量:“小姐找错地了吧,在咱们这,哪有相公少爷的。”

  我红着脸,道:“他…他说他姓谷,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体宽身高,气度很从容,不爱说话。”

  那妇人“哦”的一声:“姓谷的倒是有,有两个呢。”她开始用另外一种角度来看待此事,脸上堆出笑容,分明暧昧。

  “麻烦店家告知,有一位谷荆谷相公,住在哪一间。”我耐心地说,取出一块碎银,放到那只肥胖的手掌里。

  纹银立时起到了效用,暧昧笑容变做真心快乐,老板娘立即殷勤起来:“小姐,你是两个都找呢,还是单找一个。若是单找一个,我替你单独去叫他下来岂不是好?”

  我不解,她的意思是说这两个姓谷的住店人是一路的?我是来见咏刚的,对另一个人全无兴趣:“那就有劳店家请他下来一趟。”

  话音刚落,猛然听到一声轻咳,我浑身如受雷轰电击般僵住。是他的声音!

  来不及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咳嗽的人已走出了前面店堂,倏地驻足。

  他一袭青衣,并非很落魄,但也只象是普通人家。脸色略见苍白,透出风霜。

  我心猛跳,扬起了笑脸,极力做得象是约好了在此地见面一样的自然:“咏刚,好久不见了。”

  咏刚缓缓地笑了,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笑容啊,温暖,宽厚,让人放心,让人依靠:“你倒底来了。”

  这话就有几分蹊跷,我一时会不过意,却见他举头叫道:“百合,来见见我的故主。”

  更是不对,他似未曾注意到我的惊诧,含笑着绕过我身旁,径自在店堂桌边坐下:“楼上房间太小,我们就在这里坐坐吧。”

  柜台后的老板娘笑道:“成,你们就在这坐着聊,我去备些茶点。”

  “不劳费心了。”咏刚言语之尖锐我这一生从未听到过“文小姐贵如金枝玉叶,她不会用这里的茶点,我们谈谈即可。”

  那老板娘也是识趣之人,闻弦歌知雅意:“好好,两位随意。哎,我那死鬼怎地还不起,我找他去。”

  光线不足的店堂里只留下我和他,一站一坐,谁也没说话。

  木制楼梯传来细碎轻捷的脚步声,是个没有武功的女子足音,一个少女在楼梯口微微一探。咏刚向她招招手:“百合,过来见见文小姐。”

  那少女这才转出来,十七八岁模样,荆钗服,眉目拘谨,相貌甚是清秀,她福了一福,脸颊飞红。

  咏刚微笑牵着她的手,走到我面前,以平淡而寻常的口吻,介绍似的说:“我未过门的子,谷百合。我陪她到京城寻亲,找她的直系长辈,为我们主持成亲。为方便起见,一路上我改名谷荆,以兄妹相称。――但你既然找来,当是一清二楚。”

  我背靠着门框,痴痴地看着他:“我昨晚才听说的,其它一概不知情。”

  他耸了耸肩,出一点讥嘲的笑:“我原想着你在京都,怕你看见,有意躲到这样的地方来,到头来还是瞒不了。”

  百合依偎在他身边,顺从委婉得象一只小鸟,对于咏刚的介绍,她默认了,眼中闪烁着含羞的喜悦。他们的脸模糊起来,我闭了闭眼,说道:“那么…我呢?”

  “晋国夫人,”是他温厚可了无暖意的声音“你前程无量,辛咏刚虽然无知,却也明白配不上你。论理,文家是我故主,我要娶成家,该先禀报于你…”我再也听不下去,一咬牙,反身奔出了客栈,那少女低低惊呼,我提一口气,在这大庭广众施展起了轻身功夫。

  奔到小河边,奔上青石板桥,内息忽然失控般的向外奔腾出,我扑倒在桥栏边。

  我的反映很奇特,对于咏刚那番话,我一字字分毫无差的听入耳内,但,并没有上次咏刚不告而别时,我的大恸我的烈,他突然领了一个子到我面前,我最大的感觉,也并不是伤悲,或愤怒,我仅仅是,茫然,身在人群喧嚣之中,在丽晴空之下,什么也看不清楚,什么也听不清楚。

  好似起了一片浓密大雾,举步维艰,白茫茫一团又一团,绕全身,遮住眼耳口鼻,失方向意志,既不知前方何物,也不知身后何人。

  “你这又是何苦?”

  好熟悉的声音啊,我每天都在盼望听到的沉稳的、总是含着无限关切的声音,是他么?还是他么?

  他的手掌,重重抓住了我胳膊:“锦云,你别吓我,别意气用事!”顿了顿,熟悉的声音募地添出全然陌生的冷漠“――你别存心给我惹麻烦!”

  “咏刚,”我茫然地笑“还记得在浮翠庭,我问你,回清云我是不是错了,你说,既走出了这一步,咱们就坚持着走到底。你说希望我早一天了却心头大事,你说不怕未来的莫名凶险连累于你。――咏刚,言犹在耳,你都忘干净了么?咏刚,你难道不知,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有你。你好忍心,你要我一个人顺着黑漆漆的道路走到头,咏刚,你是这样的绝情?”

  奇怪的是,那个声音仿佛是分离我身体出的一般,我清晰无比地听见自己急切的声音,一字一句回在风中,羞愧集的回味着我的卑微言语,我是在向他求恳么?我是在求他施悯么?――文锦云纵然是四顾茫茫,无路可走,但还不至于到求人家施舍一点恩情的地步呀!

  他抓着我的胳膊几乎失去了力量,他伸手抚摸我的头,面颊,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着炽烈的情。只是那么短暂一瞬,他旋即避瘟疫似的避开了我,风中传递着几许轻微咳嗽。

  “是我负了你,我不求你的宽恕。”良久,他低声道“前尘种种如梦一场,辛咏刚自知对不起你,但我还是希望你快乐,更希望你找到一份配得上你的高贵,你的美丽,你的才能,与你的善良的感情。”

  “咏刚,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你要走?”我伸出双臂,狂般地搂住他,尽管我还是瞧不清他的容貌和表情“是为了谢帮主一席话吗?你在意她们看不起你么?不,不,咏刚,我代她们向你陪罪,我担保,不会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再让她们赶你,气你,轻视你,我们成了亲再回去,我们…”

  他用力挣脱了我,大喝:“锦云!”

  眼前云雾飞似散去,我猛然看见――他着一袭青衣,脸色苍白,直地跪倒在青石板桥上:

  “文小姐,求求你走吧!别再纠我了!辛咏刚配不上你,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想要的不过是平民百姓的那份不带奢望的平安和幸福,而你给不了我。我话已全部说完,求你念在辛家世代为文家忠心耿耿,念在辛咏刚半生心血,你放过了我罢!”

  我一步步后退,说不出的惶恐惊惧:“好,好…我明白了,咏刚你不要这样,…不要。我走,我这就走,以后再也不会来纠你。” LuhAnXs.COm
上一章   紫玉成烟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紫玉成烟,架空小说紫玉成烟最新章节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锦城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紫玉成烟无弹窗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架空小说请持续关注鹿晗小说网。